白竹九老

卿仁东

这里说的“白竹九老”，是指井头圩镇白竹村的九棵古樟。

白竹村原先是因后山生长着一片白竹林而得名，后来由于奸人用计将连绵起伏的后山拦腰挖断，让本来向南流淌的山水改向东流，破坏了原来的“龙脉”，一块好端端的风水宝地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荒地，“挑断天子岭，毁掉白竹山”，自然白竹山空有其名，名不副实。

为了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岭，为了子孙后代前程似锦，白竹村人不种白竹改种香樟。他们在村子周围栽种不少的香樟，让这个村子浸淫在绿色的田园之中。几百年来，这些香樟在村民们的精心管理和不屈不挠的呵护之下，克服酷暑严寒、虫蛀火燎等各种灾害，挺过了八百多个春夏秋冬，终于有九株香樟长大成林，成了远近闻名的“白竹九老”。

白竹九老很高大、很古老。说高大，因为它们树枝相互穿插，树冠相连一体，形成一片宽广的绿荫，将四个村民小组二十余栋新旧住房掩映在浓荫之下，偶尔露出几角灰黑色的檐瓦。它们的树干粗壮，五六人合抱难围成圈，有些已经空心，里面可以住下人家。它们的根像人的手掌紧紧抓住肥沃的土地，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走在这村庄里夏天可以免受阳光之暴晒，冬天可以免受寒风之侵凌。这里是鸟的天堂，麻雀、喜鹊在树林里唱歌跳舞、谈情说爱，别有一番风味。说古老，因为这九棵古樟除一株树龄在三百年左右外，其他都在八百岁以上，与彭祖同寿。彭祖是颛顼的玄孙，历经唐虞夏商三个朝代。一生丧四十九妻、亡五十四子，屡遭忧患。由于会养生，活了八百多岁。《列子·力命篇》说“彭祖之智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这白竹九老自南宋活到现在，不知见证了多少代人的生老病死，满肚子装着人间的故事，成了睿智的老人，如今它们仍然“青春焕发”。尽管每棵树都空了心，但头上的青枝绿叶决不逊色于“毛头小丫”。

樟树，在江南留下来的古树不少，但如此成群且长寿的并不多。因为树可以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但不可以战胜恶劣的人文环境。比如西部大漠深处的胡杨，是一种古老而长寿的树种。据说在一亿多万年前，地球上就有了它的身影。有一位诗人说它“你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朽。”它虽然生存在炎热、沙漠、缺水和寒冷的恶劣环境之中，但是那里人迹罕至，人类的活动很难影响到它的生存。而香樟则生存在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的丘陵地带，虽然自然环境优越，但是这里人类活动频繁，人类的一举一动都会威胁到它的生存。况且香樟用途很广。它是很好的风景林。它的枝干既可以做木材用又可以炼铁，它的根是提炼樟脑的好原料。它最容易遭到人类的伤害。上世纪50年代的那场大炼钢铁，不知毁了多少古树！白竹九老差点被人砍下来炼铁，有人出价每株60万元欲搬其进城，有人欲高价收购树根。但是白竹九老却幸运地保留了下来，而且越来越繁茂。

白竹村人为什么不被权势和金钱所诱惑，拼着性命保护这片林子，几百年如一日与白竹九老和谐相处？

下面两个故事中也许从另一个方面给人一些启示。

第一个故事，说村子里住了一对夫妻，丈夫半夜起来方便，见中间的那株樟树蔸下，金光闪闪，感到奇怪，循光去看，发现树蔸下的空洞里，有一群老母鸡带着一窝金黄的小鸡，正在“咕咕咕”地叫。小鸡很可爱。丈夫顺手捉了一只回家。回家一看，小鸡变成了一锭金子。夫妻俩很高兴。可是，不久丈夫却得了一场大病，四处求医问药，没有人知晓是何病，也没有人能治好他的怪病。直到那锭金子全部花光了，那病才不药而治。从此，村子里的人把这九棵树当作神一样敬仰，没有人敢起夜去捉那树蔸里的小鸡，去贪那不劳而获的便宜。相反，村人舍命保护那给村子带来吉祥的神树。

第二个故事，讲1677年吴三桂败退衡阳自立称王后，曾经到这里来纳妃，将御林军数十匹骏马拴于林下。白竹山也是出美女的地方。吴三桂相中一田姓姑娘后，就要纳为小妾。田姑娘死活不愿随吴三桂远去衡阳。吴三桂万般无奈之下，买通当地官员，让当地官员务必保护好这片樟树林，还送给田姑娘父母及当地老百姓海螺酒杯、铜锣和夜明珠三件宝，让田姑娘的父母和老百姓安居乐业。海螺酒杯据说是吴三桂的随身物品，杯内有九条龙，也叫九龙酒杯。该酒杯能够辨别酒的有毒与无毒，有毒之酒盛入杯内，九龙不现，相反无毒之酒盛入杯内，九龙戏水。每当村子里举行大型集会的时候，田姑娘的家人都会拿出来供人观赏并检测酒是否含毒，然后才让大家开怀畅饮。解放初期，有人见过此物。铜锣是村民集会时使用的一种传信工具。据说一旦村人有难，只要敲响其中的铜锣就会有贵人相助。白竹山人性子急，吴三桂携田姑娘率领御林军尚未到达冷水滩，他们就把铜锣拿出来验证，敲打铜锣，不一会，四面八方来了许多不知名的陌生人。问清村里并没有什么不测之事后，陌生人作鸟兽散。一位官模官样的人把铜锣收走了。夜明珠能起到净化水质的作用。白竹山人将夜明珠藏在山口铺的一口井里，结果那井水特别的甜净，至今还在滋润那方土地，让山口铺豆腐远近驰名。

不知道这“九老”是何人何年所种？也不知道这“九老”还会长到何时？但是，这些年来树与人和谐相处，人不贪财，以树为宝，树因人而长寿，人因树而滋润，人敬畏自然，自然回报人类，何其乐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