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写过这样的文字了。本来今天也不想写。从早晨开会一直到下午六点。该吃饭了，结果又遇上单位要说的事情。一说又是一个多小时。我在那里苦口婆心，甚至于都觉得自己很是乏味。也不知道今天的人都怎么啦，思考问题已经没有规律可循，自我的意识已经超越了做人的准则。

送走了所有我都不愿再想的事情，正要起身回家，不料手机响了。一看是陌生的号码，而且是南方一个大城市的。开始我是不准备接的。因为如今电话诈骗比比皆是。我在那个城市也没有熟人，怎么会有电话呢。可是我看对方振铃不止，很是执着。还想是不是打错了电话，接一下给人家一个回话，也免得让人家误会自己的朋友不接电话。

接通电话，对方先是埋怨了半天。说我的电话真的是好难打了。都好几天了，几乎每天都打几十个，就是不通。这也怪不得她，我这些天一直关着手机，一直觉得只有关着手机我才能清静一些，心灵才能好受一些。看来她没有打错电话，就是找我的。我问她是谁？她嘻嘻一笑说让我猜。这我怎么能猜出来呢。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女人味道很浓。我在努力寻找，看看大脑的潜意识里有没有可以值得记忆的画面。

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我最后只好说猜不出来。我想让她报上名来。可她没有，特意给我卖个关子，问我在哪里？我说了地方，她说五分钟就到。让我等她。还没有等我再问什么，她就挂了电话。我都起身了，是该回家了，现在我又不得不坐下来，点燃一支香烟，耐心的等待。还别说，也就五分钟时间，果然有人敲门，我也是累了，懒得起身。再说了，这里是公共场所，说不定还是敲错门的呢。

我说请进。结果进来一位让我们想到的女人。打扮的一看就不是我们家乡人。开始我还以为真的是她找错了地方。可是她好像认识我，一看我就拍起手来。说总算找到了。见我比见神仙还难。她说着就很不客气的坐在我的对面。

“你是……”看她熟悉的样子，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人生半个世纪，经过的太多，很多事情早就在大脑里被淡漠了。我也不敢多说话，因为说多了，怕别人会说我是贵人多忘事。我只有这样试探。

“嘻嘻，看来还是贵人多忘事呀！”果然她还是说出了我最怕别人说出的话：“你再仔细瞧瞧，难道真的认不出来了？”

我努力端详，但是就是寻找不出大脑里存放的记忆。我笑着摇摇头。也表示一种歉意。因为从她走进来给我的印象就是我们是好多年没有见过的朋友。可我真的是想不起来了。没有印象，我都不知道下边的话到底该怎么说：“真不好意思，真的想不起来了。”

她站起来说：“我表演一个动作，看看还有没有印象。”她说着做了一个芭蕾很简单的动作。就是这个动作让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我的天呀，几十年了，她怎么还这样年轻，怎么还这样漂亮，怎么还这样的充满活力。

“是你……”我一下子都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想到她会来到我的家乡，而且一待就是好几天。我不由站起身来，当时都有一点想去拥抱她的冲动。尽管故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可是生命就是这样，经历过的，激情过的，就再也从大脑里抹杀不去了。我们是战友，是那个时代值得记忆的老战友了：“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成就大事了。”战友在一起，说话就随便了。

“我成就大事，别开玩笑了。我是去西安办事，突然想到了你。我想你一定干得不错。所以就想来看看你了。”她说：“这才几十年没见，怎么看去老了许多。看看我，是不是还很年轻呢。”我们的年龄相差大概只有三岁。按说她也是四十七八的人了。可是看去真的不像这个年龄的女人，给人的感觉也就是三十多岁。

“你这是怎么保养的，一点也看不出来。难怪我认不出你是谁呢。”我说：“也不是认不出，就是认出来了也是不敢认呀。谁能把这样美貌的女人和几十年前的故事联系在一起呢。”我在这里特意说了故事两个字，就是为了能让她也把自己的记忆往回拉一拉。

“只要心不老，人就不会老。”她振振有词，这点和几十年一模一样。看起来光阴在她的身上似乎就不留痕迹：“这么些年了，是不是早就没有我这个人的印象了。”看来她有些伤心。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我这贫穷的地方，结果所找的人竟然忘记了她。女人多愁善感，女人的心思永远都是女人的心思，尽管她努力的是自己快乐喜庆，可我还是从她美丽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一丝丝忧伤。

“怎么会呢。”我赶紧解释：“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有这样的能耐，可以颠覆光阴。”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不想在这个我不占理的地方多停留，于是有意转了话题：“这些年都做什么。看样子一定是混得不错。”

“有啥子呢。”她说了一句家乡的话：“凑合吧。不过今天的社会很好混的。我现在算是生意人了。对了，咱们出去走走吧，坐坐我的车，感受一下。”呵呵！老战友就是老战友，也没有谦虚，展现的就是一种自豪和卖弄。她和过去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我很赞叹，也很惊讶，几十年了，难道光阴真的就没有在他的心灵里留下一点痕迹。

“什么车子呀，这么自豪。”我知道一定是好车，是我都没有见过的车。尽管我也喜欢车，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我的这点情商，怎么可能见到那些彰显身份的好车呢：“好吧，沾沾老战友的光，看看到底是啥车。”

来到院子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一辆兰博。好乖乖，这辆跑车少说也要两三百万。看来老战友现在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意人了。说是大老板也一点都不为过：“好家伙，难怪不显老，原来是在这样的跑车里养着呀。我还没有走到车前，车门就自动打开了。我坐进去，还别说，两三百万的车子给人的感觉还就是不一样。我本来就是感觉一下而已。可是没想到她却坐在的副驾驶的位置上，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说：“再给我做一回司机吧。是个心愿，也是了却心愿。”

就是这句话，顿时让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酸酸的味道：“别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车，就是见过，我这辈子大概也无缘去驾驶了。今天能借着老战友的气场，开一回兰博跑车，也算是人生的一大记忆。”我想让气氛更像战友在一起的气氛，所以有意在调侃。但是她似乎不上钩，而是坐在边上看着我，也不笑，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喜庆。

“怎么，给我当一回司机也不愿意。”她开始进攻了：“人这一生真的很奇怪，我到现在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可是能记住的不多。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分手的时候的情景吗？”我最怕的就是她说这些。可是她偏偏就从这里说起来：“怎么，你不会连这个都忘记吧。”

“怎么能忘记呢。那毕竟是人生的一次经历，毕竟是我生命里值得记忆的画面。只是我现在已经深深的把它埋藏在了心底，让它和生命一起存在。”我说：“年轻时候真的很好。不过现在我们都老了。对了，妹夫一定也是超级大老板吧。”

“妹夫？什么妹夫？告诉你，我是独身主义者。”她说到这里看起来很卖弄，可是对于女人的这方感情，细心的人还是能从中揣摩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的。

“怎么，过去随便说说的话，你竟然把它变成了现实。”我又一次感到吃惊。当年在部队，她在文工团是芭蕾舞演员。整天活泼可爱的不行。记得那是在一个秋天的晚上，我们在部队的小湖边散步，她突然对我说，如果自己的梦变不成现实，她这一生就独身。我当时还开玩笑，这样的美女，就是自己想把自己剩下来，恐怕很不容易。没想到，我觉得当初她也就是随意说说，竟然会在后来的人生中成了一种现实。

“我知道一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的。”她说：“我也知道当时你把我的话当成了玩笑。男人就是这样，总是用自我的感受来衡量别人。”

“不说啦，说说你的车，今天我就给你当回司机吧。”按照她的指点，我把车子开动了。二三百万的跑车给人的感觉还就是不一样。穿过大街，我就问：“想去哪里看看？”

“来到你们家乡，你看着办吧。哪里都行。”她这时候已经开始变得严肃，我知道，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有了很多感慨：“你们这里真落后，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发展不起来呢。当初你也没有想着出去发展。”

“想过，但没有去。我不想离开家乡，也不想离开父母。”我说这话可都是真话。因为在我的基因里就有恋家的分子，到今天我也舍不得走出家想一步。尽管很穷，尽管发展的很慢，尽管还有很多的不尽人意。

“我知道。不过我想问，这些年就一次也没有想起过我？”她说：“说真话，我不喜欢假话。”

“可以不回答吗？”我说：“嘿嘿，就给老战友留点尊严吧。对了，你这车子真好，驾驶起来简直就像是走在了宇宙之中。”

“心是不是去了三界之外？”我感觉出来了，她是来寻梦，尽管知道梦不会变成现实的。我也没有想到，几十年不见，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神话……

“这车……”

“能不能不说车。”她说：“车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是说说自己这些年都做什么了。”

能做什么。开着兰博跑车，我顿时感觉惭愧。不是我不想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也许这就是人生，不管起点怎么的波澜壮阔，也不管终点怎么的雄浑无奈，可过程已经经过，经过了，也许就是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