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朋友要买车,此前曾一起探讨,也转过几个4s店。最近终于到了手,就邀请我们一起回趟她老家。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一是衣锦还乡夸耀新车。二是新手开车找伴壮胆。三是需要一个指路的副司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找个机会大家一起到大自然里度个周末,且破天荒的要在住宿一晚。人家客气的说老家条件有限,让我们多担待,其实这正是求之不得呢。
周五约好了这一切,周六早晨再通知一次,吃过午饭两家四口人就聚在一起开始了操持:以前回家大包小包不好拿,现在有车想拿什么拿什么。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箱底找出一大堆很可能再用不着的,尤其还有一台电风扇,这玩意一直占地方,放城里没用老爹正缺。
至于自己别的干不了,赶紧抽空查路线:说来不到二百里,可高速从哪上从哪下,下了怎么走,这些都要明确且都记在纸上。另关于遇到修路怎么办等临时的事,也准备了预案。
两点出门,准确说是11:56,好借其中的美意叫“我一定要溜”。第一次看到新车,虽是常见的明锐,但也是一片赞不绝口。车是自动挡,就省掉了油离配合换挡憋火的麻烦。就算是新手,除了倒车入位不容易,加油往前跑绝没问题。这样仨人指挥着倒车出来就上了路。可等上了路,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男主人是当然的司机,老婆的朋友是副司机,我俩坐后面。出城这段,女主人就开始唠叨,不是说刹车太猛,就是说停车离前车太近,再不就说开的太快。这样到高速不到二十分钟时间,男主人就不耐烦了,简直眼看就要打起来。这样老婆建议换座位:本人荣升副司机,俩女人坐后排被关了禁闭。
所幸高速车流不多,但新手新车的紧张还是难以言表。我的原则是只表扬不批评:变道打转向了表扬,超车及时回位了表扬,加速超了几辆大车表扬,放松一点看见路标了还是表扬。这样一段时间,司机明显放松了很多:呼吸长了些,话多了些,车速也从六十不到升到了九十上下。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出口。----第一步顺利过关。
下道车流明显增多,倒也没什么险境,一路只提醒了一次减速。要说女主人的老家,多年前来过一次,但只在门口站了一下。仔细回忆加上地图上查找还有些印象。只在路过一村头小市场时因拥挤下车指挥了一下,很快女主人老远就看见了正在张望的父亲。
大伯七十多岁,身体还硬朗。可惜老伴去世早。很早前大伯在城里住过几年,就认识。关于这段生活,用大伯的话说我那是在城里享福,实在是给外孙女当保姆。后来外孙女长大了,闺女就牵线给父亲找了个后老伴,又平安了过了七八年。前年后老伴也过世了,现在还是他一人过。停下车,大伯围着车子转了三圈,先夸姑爷有本事,次咒汽油太贵,再叮嘱开车要小心。
大伯自顾自的说着话,我却沉浸在一片浓郁的槐花香里。看着院里两颗被浓重的白色包裹的槐树,实在不忍只饱眼福。就趁这功夫上了房。那刚开的一串串槐花,就像一串串玉珠,却又比玉珠多了几分清香。先撸了几把放到嘴里解馋,随后捡着繁盛的地方采了更多。一会儿功夫就是一大抱。这样大家就商量着晚上吃槐花馅大包子。女主人说只吃包子不够,还可加上素炒野芹菜。现在正是吃野芹菜的时候,抓紧时间咱们还能挖一趟。
这样,喝完一杯茶,四人就去大河滩挖野菜。到河滩五六里,干脆步行。四个人拿了四个袋子,四把刀子,说笑着出发。在出村的路上,和三头奶牛打了招呼,给一对毛驴母子喂了把树叶,还拍了三下凑上来摇尾巴的一只黄狗。当然女主人和老姑爷也跟所有路过的村民对了话。
村外几乎没看见什么麦田,倒有一片片葡萄园。在一个路口竖着一个大牌子上写着“恒山阁饭店”,女主人说那其实就是个农家院。再拐上一个小路,就是沟壑纵横的河滩模样了。看样子河很大但却没水,只在河滩上有一片片整齐的毛白杨。奇怪的是少数的树已绿意盎然,但更多的树却依然光秃秃的。新鲜的绿让人兴奋,但光秃秃的树干配着黑褐色的灰烬,实在大煞风景。有说就是这品种发芽晚,有说大概已经死了,最后也没个结论。
所幸,走出杨树林,很快就到了真正的河滩,且的确还有一汪小溪在潺潺流淌,女主人说这就是挖野菜的所在了。
要说野菜见过不少,可野芹菜却从没见过。主人示范挖了几颗,才知这真是“芹菜”:看叶子和芹菜差不多,根和芹菜就更像,尤其是放到嘴里嚼一下那味道比真芹菜还要冲的多。然后,主人就解释芹菜的药用价值:无非是降血压减血脂强身健体一类的,差不多等于万能灵芝了。
且不管这么多,就使劲挖吧。第一片河滩里的野芹菜,每颗都很大,但只零星分布,挖一会就不好找了。正在盲目的乱转,一对放羊的夫妇来了,给指点了迷津。
换的这地方,的确不一样:这里的棵子虽小些,但却成片的长,一大片几乎没什么杂草。这样挖菜效率明显提高。老师在眼前,当然不能错过请教的机会。于是就问起没叶杨树是怎么回事。羊倌说那些树都发过芽了,但新芽都被虫吃光了。就是那种叫吊死鬼的毛虫,它们吃完叶子落在地上,吊在树上,前几天满世界都是,看着都恶心。后来人们放火把它们烧了。可这样一来,那树也会伤,大部分可能就死了。
这话题太沉重,赶紧回头再说野菜。问现在超市的芹菜是不是这野芹菜改良的?问野芹菜是不是能和家芹菜混合种在一起好长的更大些?问是不是能留些带根的拿回去种花盆里?有些问题羊倌也不知道,但羊倌临走说那边菜地边也有,但不能挖,因为人们总打药。
眼看着每人手里的袋子渐渐鼓胀起来,而天色也开始慢慢的黯淡下去,几个人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到后来已不满足于大小通吃,而是专门捡那些个头大、模样水灵的挖,但就这样袋子也实在装不下了,只能鸣金收兵。
所谓路远没轻载,每人一袋野菜,很快胳膊就累了。倒是老婆有办法,找了根木棍,将四个袋子串在一起,两人抬着,就轻巧了许多。只是这样的重担,自然只是老爷们儿独享。
回到家,大伯已将一盆槐花洗干净。五人又忙着开始摘野芹菜。一开始我将整个带根的部分都掐掉,大伯说太浪费,根的味道最好,只要将根须弄干净就行。不大功夫清理出一大筐,女主人说足够吃三顿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大伯又拿出一筐鸭蛋,大家决定蒸锅“鸭蛋槐花馅”的包子,摊锅“鸭蛋芹菜”的锅贴,这些事自然两位女性专长。于是,老爷子烧火,两位女人主灶,不大的厨房里就忙活开了。
没我们什么事,才有机会和院里的菜地来个亲密对话。院子大概有30米长10米宽,中间一条过道,过道西侧较窄是配房,里面有柴鹏农具等,尽头是厕所,厕所旁本来是猪圈,现在成了鸭棚。较宽的东侧是菜地,韭菜香菜小白菜,黄瓜豆角西红柿,每畦一样。另外还有一片不分畦的胡萝卜、红萝卜,外加一片花椒藤、和一棵桃树。大伯看我看的仔细,就边烧火边和我说话,说这些菜从不打药,看着不好看,可吃着健康哩。又让我挖了几颗香菜。拔了几颗小白菜,好一会儿放个汤。
掌灯时分,一桌子饭菜上桌。除了槐花的包子,野菜的锅贴,还有一盘凉拌黄瓜,是刚从院里摘的。一盘爆炒花生米,是从准备下种的包里拿的。外加一盘猪头肉,是从村头小卖部刚买的。包子里的槐花还是记忆里原有的味道,锅贴里的野芹菜的味道好像比生吃的时候更浓重了。虽是家宴,却少不了酒。一瓶当地老酒,五人均分。三圈喝完,话都多起来,每人都掩饰不住的兴奋。
饭后清理残局,清点了一下,每人至少吃了两个大包子两个大锅贴,饭量都比平常多了不少。男主人以三个包子四个锅贴的纪录拔得头筹。
收拾完桌子,一家人又捡了一阵野芹菜。可看看剩下的还有一大堆,终于放弃。再后来,大伯不知从哪拿来一副麻将,于是饭桌上就哗啦啦的码起了长城。
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太静,这一夜睡的很踏实。等被一阵尖锐的鸟鸣叫醒,桌上已摆好早餐:油条豆浆咸鸭蛋,正合胃口,又是一阵风扫残云。
剩下的自然还有“父女情深,不忍告别”,“有车方便,常来常往”、“随时欢迎,家常便饭”一类的客套,这样,周末很快就结束了。不过,现在看,结束的只是时间,很多东西都不会结束。到现在冰箱里还有三个野芹菜的锅贴,花盆里那把野芹菜苗更是已经返青,刚开始适应新生活呢!
于木鱼宅
2013-5-2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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