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专程去乡下接母亲来城里住。母亲似乎有什么心事，我对母亲说咱们能从乡下搬到城里居住，是件好事应该高兴才对，母亲总是默默无闻地准备着行李。出发前见母亲带着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些普通的鹅卵石，我说这石头有啥稀奇的，把它扔掉。母亲依在窗前长时间没有说话，我很少发现她那么伤心那么动情。最后摸着眼泪让我坐下，给我讲了一个令我吃惊的故事。

妈妈一生只有你一个女儿，自从你小时候失去父亲之后，我们这个家就象天塌了一样。

几年前你考上学要到城里读书，正巧汉江河涨大水淹没了我家的房屋，我和乡亲们一样各自东奔西走地为找住处发愁，谁还顾得上你上学的事呢？再说家里穷的几年吃不上饭，实在没有钱供你读书。

听着妈妈的故事，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我家住在汉江河边，每到夏天我们一些小孩子就到河边打水仗，玩耍得不知道回家。特别是暴雨之后的一两天，河水涨落的时候，沙滩上会露出许多色彩各异、奇形怪状的鹅卵石，我每次都要捡一些拿回家，把满屋子扔得到处都是鹅卵石。有一次我不在家的时候，妈妈把那些石头统统扔掉了，我发现后大哭起来，此后妈妈又把那些鹅卵石请了回来。

难道家中有没有钱和那些普通的鹅卵石有什么关系？妈妈没有解答我的疑惑，只是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还记得我们过去的邻居王大爷吗？他后来搬家到外地去了。他得知我没钱供你读书打算让你出门打工，主动说借钱给我一定要让你上学。好几年了，我们已经得到他的很多帮助，怎能再接受人家的钱财呢？何况我们家那时候的情况，借了钱是不可能有能力偿还的！所以他几次把钱放在我家就走，之后我都原封不动地给他送去了。

在我们这个贫困的村子里，高中生也是廖廖无几的，更不说去读什么中专大学了，我怎么会不明白，你到城里读书对今后你个人的前途甚至我们家族的作用啊！可是妈妈为你的学费每天夜里睡不着觉，想了好多办法都不可行，真的没办法了才对你说我们命苦，让你到城里打工挣钱，等妈妈帮你把学费攒够了再读书。

就在你入学的前些天，你王大爷来到我家发现了你经常玩弄的那些鹅卵。他十分惊喜地说他在河滩上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么精彩的石头，说他认识一位在文化馆工作的朋友，专门收藏这种东西，一个好的鹅卵石能卖上百元钱，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起到城里去找那位朋友。我说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个啥，你若方便就请你把那些鹅卵石拿给你那位朋友看看吧，他就高兴地把那些鹅卵石拿走了。

过了几天，你王大爷给我送来壹仟多块钱，说是他文化馆的朋友买了那些鹅卵石。我当时真是糊涂！还经常抽空到河滩上捡一些形状奇怪的石头，拿去让你王大爷辨认。后来在你读书的几年内，你王大爷都隔三差五的来找我，见面就给几佰元钱说是卖奇石的钱。

也就是在三年以前，你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你的王大爷去世了。我真是个没出息的死脑筋人，至到你王大爷去世的时候，才知道那些鹅卵石全部放在他自己的家里——他哪里有什么文化馆的朋友啊！妈妈下一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王大爷对我们的恩情……

讲到这里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静静地站在妈妈身边，轻轻的捧起那个精美的小盒子放在胸前，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洒在美丽的鹅卵石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