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钟,北郊乡政法委书记杜明辉手里拿着一只子弹头式的不锈钢茶杯,相偕着主管治安的副乡长程瑜一起,神情严肃地走进了乡政府的办公室。
乡政府的马秘书和公安员胡庸、治安员徐浑三人早就将办公室里的布置作了一番调整。他们将办公室的几张办公桌拖开了,围成了一个凵形,中间的办公桌后放了两把椅子,那是杜明辉和程瑜坐的,两边各放了一张桌子,左边是马秘书作笔录用的,右边是公安员胡庸和治安员徐浑的位子。在左右两张桌子的中间,摆了一把木椅子,看这架式,杜书记这是要在办公室里审犯人了。
杜明辉走进了办公室,看见眼前的式样,微微颔首对马秘书三人道,小马呀,这布置得蛮不错吗,挺像回事呐。说完,又转回头来对程瑜说道,老程,小马这女崽俚不错呵。程副乡长回答道,是呐,这小马真是不错呢。夸过了马秘书之后,杜明辉接着对胡庸吩咐道,老胡,你去禁闭室将朱一孬带到这里来。徐浑赶紧接上话说,杜书记,我和胡哥一起去吧,稳当些。杜明辉点点头说,好,你俩一起去,这次可别让朱一孬给在乡政府里跑了。
胡庸和徐浑两人,脸上被臊得红一阵白一阵的,热辣辣地出门往禁闭室去了。
一阵功夫过后,胡庸和徐浑俩人一前一后押着朱一孬到了政府办公室的门前,朱一孬脸露惧怯的神情不敢往里走,徐浑抬起脚来朝着朱一孬的小腿就是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说道,你个孬包种,现在你怕了,偷人家的猪和鸡时,你咋就不怕了?哼。朱一孬被徐浑踢得一个趔趄,直朝办公室内冲了进来,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就如一棵霜打的茄子,蔫在了当地。
程瑜用手在桌子上重重地一拍,厉声对朱一孬喝道,朱一孬,你给我在那椅子上坐下来,好好地将你所犯罪行全都给我交待清楚,要不然,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你听见了吗?朱一孬见程乡长叫他坐在椅子上,连忙作揖打躬地连声啊,啊,啊地应着,坐在了中间木椅上,木讷地望着众人不吭声。
胡庸和徐浑见朱一孬进了办公室,便踩着朱一孬的脚后跟进了办公室,反手将办公室的门锁上了。
杜明辉见胡庸和徐浑一起进了办公室并将门关好了之后,在右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便重重地将手中的子弹头不锈钢茶杯在桌上一顿,厉声喝问朱一孬道,朱一孬,你知道我们今天把你抓来是为了什么吗?朱一孬徉装糊涂道,我真不知道政府找我来是因为什么,我最近又没做坏事。自从上次偷牛被捉之后,我可是在家里好好改造呐,政府。
杜明辉问道,你说你在家好好改造?我看你是在家好好养膘吧?你最近都干了哪些坏事,老实给我交待出来,不然的话,明天就把你送到湖都市公安局的监狱里面去,你信不信,朱一孬?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朱一孬连忙辨解说,杜政府,我真没敢干坏事,你就饶了我吧,我个爷。你们政府可不能冤枉好人呢,杜政府。
杜明辉见朱一孬撒开了无赖,便气得在桌子前站了起来说道,朱一孬,你敢说你是个好人?你竟然还敢抵赖?我们没有证据是不会随便抓人的。你说,你这个月的11号晚上干嘛去了?去了哪里?谁能给你做证明呢?
朱一孬一听杜明辉问他11号晚上去哪里了,心里立马格登一下子就慌了。但是,他表面上依然装模作样地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一阵沉思过后,他徉装想起来了似地对杜春雨道,杜政府,我想起来了,11号的那天晚上,我在家里睡觉呢,我哪里也没去。真的,我哪里也没去的。
杜明辉用手在桌子上一拍,疾言厉色地对朱一孬说道,朱一孬啊朱一孬,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哈,好,徐浑,你去将赃证取来,我看这个孬包还招是不招。你快去,徐浑。
徐浑见杜书记在招呼他,连忙站起身来答应道,是啰,杜书记,我去将赃物拿来,看这个家伙还敢撒赖不,说完,从朱一孬身边走过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对朱一孬说,你还抵赖,等下有你好果子吃。便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功夫不大,徐浑提来了一大串黑不溜秋的东西走了进来,他气呼呼地将那串东西往朱一孬面前一放,重重地一手拍在朱一孬的头上说,你咯卵东西,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这些东西全部是从你家灶前的烟架头上取下来的?这是你家的屌啊还是别人家的鸡?我们去查了,你家的鸡没发瘟,你总不会全杀了吃吧?你这是偷了么银家的鸡?你还敢耍赖?人家都告上门来了,你还说我们冤枉了你,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死了皮。说罢,气愤愤地回到了他坐的位子上。
杜明辉见徐浑将赃物取来了,立时气愤地,“嘭”的一拳就捶在了桌子上说,朱一孬,如今,你偷盗的赃物在此,铁证如山,还敢狡辨么?这时的朱一孬一见那些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就知道是自家灶屋里头的烟架头上熏着的那些个死鸡,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没了势张,软塌塌地坐在了那里,不停地转动着眼珠不说一句话。
这时,只见胡庸和徐浑站了起来,冲着朱一孬吼道,朱一孬,你赶快给我交待了,不然的话,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呵。你再要拖拖拉拉地不肯说,我们可忍不住要动手了呵。话一说完,俩个人便捋胳膊挽袖子的摆开了一副要整人的派头和架式。
你还别说,胡庸和徐浑俩人的这一举动,倒是真的对朱一孬的身心产生了强烈的威摄作用,他的气焰立时就灭了,立马就变得老实听话了。只见朱一孬一边用手抽打着嘴巴,一边望着杜明辉哭着说道,杜政府,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有罪,我该死。全都是怪我这张臭嘴啊,为了这张馋劳嘴,11号的夜里,我是去偷了段家州上的段冬宝屋里的一笼鸡,统共有二十多只,装了两蛇皮袋。回到屋里后,我怕被人家发现,就全都给杀了来吃。我把吃不了的就挂在灶上的烟架头上用烟熏,留着慢慢吃。杜政府,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不由分说抡起两只手来狠抽自己的嘴巴,说是自家被这张臭嘴给害惨了。
朱一孬直到这时,才一五一十地,老老实实地将偷段冬宝屋里鸡的事,交待了个彻彻底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自从去年朱一孬偷芙家坂上老芙头的牛被抓之后,被送进了湖都市公安局的看守所里关押了几十天,让他在里面吃了些苦头。没想到放出来后,他还是贼心不改,见偷牛不成便改为偷鸡了。这一年来,他一个人就偷了四、五家的鸡。偷了鸡之后,他先是自己杀了吃,那些吃不了的活鸡,便暗暗地带着跑到湖都市的菜市场里去卖给别人,说是自己屋里喂养的,去换些个现钱来用。还有时候,就是将所有的鸡全都杀了,然后放在烟架头上熏着做熏鸡,放在那里,留着以后慢慢吃。
11号那天上午,他打段家州上的段冬宝家门前过,无意中看见段冬宝的鸡笼屉就放在隡屋外的猪栏边,无遮无拦没收管,很好偷的。于是,他便动开了夜里要来偷鸡的心思。他一想到在家里用砂钵子炖鸡那香喷喷的味道,心里便有馋虫侵扰。当下,他就暗地里将晚上行动的路线看好,准备晚上来段家州上偷鸡。
到了晚上下半夜的时候,朱一孬夹着两条蛇皮袋就出了门。他一路鬼鬼祟祟地出了门,出了朱家垅村后,径直往白天踩好点的段家州上走去。他一路上不敢走大路,专挑田头地间的小路上走。别看朱一孬是在黑夜之中行,他的一双贼眼精光锃亮,过沟淌缺时动作不仅干净快捷速,而且还脚步踩得十分地稳健,极少出现摇摆不定的状况。
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他摸到了段冬宝的屋外,悄悄地靠近了猪栏。他生怕吵醒了猪栏里的猪,便蹑手蹑脚地匍匐着到了鸡笼屉跟,一手将白天故意丢在鸡笼边的火砖捡了起来,一手往上托起了鸡笼屉的推门,用火砖顶在好之后,他便开始来抓鸡了。
别看这偷鸡是个小蟊贼干的事,那里面的学问可也大了去啦。首先,你抓鸡不能从上往下抓,就是捉鸡的手不能去碰鸡的身体,手一碰上了鸡,鸡就会炸了窝地乱扑腾,乱叫,如果那样一来的话,鸡群的动静就会弄大了,就会招来主人家的注意。而在黑暗中伸手去鸡笼里捉鸡时,只能放平手掌,用手掌去托起鸡的双脚,让鸡站在手掌上把它托到鸡笼的外面来,鸡在运动的手掌上,它趴伏得越紧,越不动更不会出声。所以,朱一孬用不大的功夫,便很快地将段冬宝一笼二十几只鸡摸了个精光,分装在两只蛇皮袋中,沿着来时的路,立马撒开了脚丫往朱家垅里的屋里赶去。
不料,一路上走着走着,等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一只蛇皮袋里的有只鸡在叫了起来,这可吓坏了朱一孬,他知道这下不好了,莫不是连那鸡公也一起偷来了吧?吓得他既不敢停下来看看是只么样咯鸡在叫,又怕别人听到鸡叫会从床上爬起来察看,吓得朱一孬是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朱家垅里的屋头上奔去。
这一路上走下来,蛇皮袋里的那只鬼鸡啊,它竟然不时地大声鸣叫,招惹得沿途村庄上的公鸡们也早早地就打鸣了。
等到朱一孬回家屋里时,他首先揪出了那只鬼公鸡,一刀就把它的不听话头嘴给剁了下来,然后赶紧烧水泡鸡拔毛,将鸡们全都处理了,免生意外。
当天,他用砂钵子炖了一只半大的仔鸡吃了后,便将其它的鸡掏空了内脏,挂在了灶屋的烟架头上熏,留着以后慢慢吃。
其实,这次的朱一孬被抓,坏事就坏在那只死鸡公身上。那天它不是一路上叫吗?还招惹得沿途村上的公鸡提前打鸣了。
再后来,段冬宝发现自家的一窝鸡被贼人给偷摸净了,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非要把这偷鸡贼给找出来不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段冬宝慢慢打听到那天有人听得一路上有鸡叫着往朱家垅里去了,他便暗地里四下打探,终于被他发现了朱一孬埋下的一大堆鸡毛和那只头身异处的大公鸡,并且从朱一孬灶下屋的窗户上看见了挂着熏的一排鸡,他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回家找来一帮人将朱一孬狠狠地揍一顿。
段冬宝继而又转念一想,我打他干嘛呢,那些鸡了要回来也没用,不如到乡政府去告他偷鸡吧,弄不好还能借政府的手,让朱一孬赔点损失也不一定呢。这样算计着,段冬宝就转道奔了乡政府找杜明辉书记报了案。
杜书记接到段冬宝的报案之后,见段冬宝说的是证据凿凿,便马上派了胡庸和徐浑俩人带上几个基干民兵,去了朱家垅里将偷鸡贼朱一孬一把就捉到了乡里来,关在了禁闭室里。
直到晚上,等主管治安的程瑜乡长来了之后,才一同来提审这个偷鸡贼。
杜明辉和程瑜等人,听朱一孬将作案的经过交待清楚了之后,大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不屑地吐了一口气。
马秘书见朱一孬交待完了,拿着笔录走近了朱一孬,叫他在笔录上面按下了指印,便交到了杜明辉的手上。
杜明辉接过笔录,随手翻看了看,叹口气道,朱一孬哇朱一孬,听你讲起偷鸡来,你一点也不孬啊,还精明得很呐,你啷咯就偏不往正道上走呢?你咋就游手好闲不学好呢?你如果能将心思用到科学种田上面去,不比你做贼强上一万倍么?你咋就好好地换了一身贼骨头,贱骨头,你对得起你的父母,祖宗么?
朱一孬被杜明辉的这一番话说来,是臊弄得颈筋面红,无处容身,恨不得脚下的地上裂出条缝来,好让自己钻进去躲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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