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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里的岁月【似水年华】石华

发表于-2013年05月18日 晚上8:39评论-9条

小说 : 窑子里的岁月

人生如梦,往事如烟,数十载花开花落弹指一挥间。然而,岁月长河里那曾经涌起翻腾过的浪涛,是清是浊,给我们都留下了一段记忆。

题记 

书生和锤子在九城码头上转悠,一个砖瓦老板见他两扛着铺盖卷儿,知道是出门找活干的。于是,便狐狸哄乌鸦似的,将两人哄到了砖厂里。天啦!这是什么厂啊,不就个人办的一个小窑子么?那破烂不堪的工棚,到处是垃圾粪便,臭哄哄令人恶心。书生和锤子后悔死了,可摸摸衣兜心就软塌了。

“他妈的!”锤子在书生耳边嘟哝着;“先干阵子挣了路费再说。”

书生也不走了 。

农村人的日子刚有了转机,人们攀比着做房屋,砖瓦俏成了十八闺女,百家争求。一些砖瓦匠,都纷纷挂起招牌,当起了砖瓦厂老板。书生和锤子第一次远出家门,亦从未干过砖瓦活,老板分派他两挑土筑窑子。筑窑虽说简单却是力气活。书生不是干粗活的料,身子娇嫩单薄,扛不住奴役般重活,累得汗流浃背嘴冒青烟;一天下来,身子骨象散了架似的。吃罢夜饭,洗把脸倒头便呼呼睡着了。忽然,听见老板针钻了屁股似的在外面嗥叫;“入你妈的,都睡死啦。下雨了都没听见吗?还不起来盖窑子!”

春天孩子脸,一天变三变,半夜里下起雷雨。

书生懵懂中不知那回事,被老板撵出了工棚。老板手里拿着三节电棒晃上晃下,嘴里骂骂咧咧;“入你个妈!都愣着干啥, 还不快把窑子里的水舀出来。”老板人高马大目不识丁,只因这几年经营砖瓦业挣了不少镖子,才大气粗对人出言不逊。

新建的窑子还没封顶,窑堂里积了不少雨水。眼看水很快要漫上脚砖,如果雨水一旦漫过脚砖,窑就会有倒塌的危险。所以老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入你个妈……这该死的天……还不快点舀……”雷声,雨声,骂声响成一片。

大伙儿在风雨里,泥泞里和老板的骂声里吃力挣扎着……

待窑子周围的沟清理好,窑堂里的水舀干,天已开始放亮。大伙儿一个个都是成了泥猴,轱辘两眼,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一脸苦笑。

书生是只嫩鸭子,经不住风浪,一夜风是风雨是雨的,着凉了,浑身酸痛发热。大伙儿吃罢早饭上工去了,你躺在床上起不来。老板又气凶凶,两眼鼓成牛卵子似的,背地里工人都称他雅号“牛卵子”。牛卵子嘴里骂骂咧咧来催书生去上工。当煮饭的妞子告诉他说书生病了时,他才闭了鸟嘴,用手摸一摸书生的额头,又嘟哝道;“入你个妈,真是个松包。”

书生气得不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只能怨自个命苦,出生在那个山旯旮里,那个贫寒家庭,不然也不会背井离乡找活干,受这窝囊气。这时,在窑子里煮饭的妞子,端来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要书生趁热喝了,她说,受凉感冒姜汤很见效,书生眼里又溢出了热泪。妞子轻声安慰书生说:

老板这人粗鲁,咱和他计较华不来。出门人难免不受气的,不然怎会说;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时难呢!来吧,快把这姜汤喝了,发身汗一会就好了。”

书生被妞子的关怀感动的几乎要落泪。

两个月总算熬过去了,窑子筑好了,已正式投产,大伙盼着老板发工资。

老板说先开火祭窑。他手提一只大公鸡,站在窑顶上,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发声喊:“嘿!”一把将鸡头拧下,公鸡扑腾着翅膀血流如注。老板提着公鸡绕着窑子转圈,嘴里仍然念念有词。书生不知这是啥意思,有窑师傅告诉他这是祭窑。不仅新筑的窑要祭,就是新建的桥梁,戏楼,神坛祠庙都是要祭的。如今拍电影开机头一天都要祭天地;如果不祭拜,拍惊险动作会出意外,拍男女*爱时就会走火入魔。据说上古时期,烧制上等瓷器,还用漂亮女子祭窑。今天窑老板有古人的思想意识,只想祭了窑能烧出好砖瓦,卖个好价钱。

窑老板严然象个三军将领,把流尽鲜血的鸡往窑堂里一丢,然后大手一挥说:“开火!”立时窑背后的三眼烟囱,升起了浓浓黑烟。

开火后,老板开始发工资。以前他怕工人中途不干,扣住工资不发,现在再不发抵赖不过去了。只好给每人发三百块钱工资。并宣布放假一天。真他妈的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累死累活干了一两个月就发这点钱?锤子的嘴撇成个瓢样。“老板,都干了三个月,就发这点钱?”

“少是少了点,你知道我开消有多大?这个税那个税,还要给你们交暂住费。真他妈的摘了棉花又摘桃。窑还刚开火,我这一下子那有那么多钱。”大伙不再吼声,哑吧吃饺子心里有数,家产几百万小车一两部,付不起这点钱?大伙无可奈何,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管他娘先拿这些再说。锤子领了钱,买来酒砍来肉,叫妞子炒好招呼大伙一块来吃喝。书生文质彬彬的不好意思没去,豪爽性急的锤子冲书生大声嚷嚷:“就你妈的三根屌毛不合色!”众人大笑,书生只好去了。

锤子几杯酒下肚,血性大发,绘音绘色谈女人,唾沫星子飞溅,可能是由于久别了老婆的缘故。看他那馋猫*狗样儿,象是要咬那个女人一口似的。妞子好害羞起身要走,锤子一把拽住妞子的衣袖说:“莫走!咱两还没干一杯呢?!”

大伙儿又哄地大笑起来,妞子羞得脸儿扉红,红得象好看的朵山茶花,撩得一伙醉意昏沉的光棍汉子,不知是云里还是雾里。书生也很羡慕眼前的茶花,但不敢正视妞子,他觉得偷偷瞥一眼,自己脸上就会发烫。

窑子正式投产后,各自有了具体分工。装窑,烧火,抹瓦,甩坯子,山神土地各就各位。各项分工中,甩坯是低等工,锤子和书生分配甩坯子。别看甩坯子低俗,甩好却也不易,会甩的人,割块泥在石板上三揉两揉,举起照准那砖架“啪!”一声甩下,丝弓两拉架一松,两块有棱有角的砖坯落在晒板上。书生身子瘦弱没力气,又从未在窑子里干过,甩出的坯子不是缺角就少棱。老板两眼又鼓起象那牛卵子样:“入你个妈!饭桶,还甩这样的坯子我扣你的工钱!"

妞子见书生总挨老板克,心里觉得难受,料理好了自个的事,也不歇息帮书生晒坯子。有妞子的帮忙,书生不仅比以前甩得快而且甩得好,老板这才满意,笑咧了那张被《前门》香烟熏黑的大嘴。当看见妞子和书生那么热呼,眉毛又趋起两个结瘩。

转眼到了秋天,秋季久晴少雨,是砖瓦生产的黄金季节。老板为多生产多莸利,没日没夜催工人们苦干。连续加班干了一个多星期,大伙儿都吃不消了,锤子气恼地说:“一两月都是没发工资了,还要加班?加个卵啰!”

“入你个妈!”老板两眼又鼓成了牛卵子:“愿干干,不愿干滚你妈鳖蛋!”

“滚就滚,你把这几个月的工资算清来!”锤子也不示弱。

“要钱没得要滚快滚!”

“……”锤子和老板吵翻了天。

书生怕事情闹得太僵不好办,常言道:长龙难斗地头蛇。处于劣势而吃亏的,自然是打工的人,赶忙上前解劝。他的话在工人和老板之间都有些份量,他说话慢条斯理,不亢不俾,很有说服力很打动人。他与锤子是一个地方的;是大阳人,据说他原来在家里是教过书的,不知因啥落魄得如此田地。他平日里待人亲近和蔼儒雅,却不见他和家里人有多少来往。他有一大爱好就是看书,吹口琴。每日收工后,大伙吃罢夜饭洗漱完,凑在一起谈天论地话女人的时候,便一个人拿了口琴或一本书,坐在离窑子不远的那棵樟树下,如痴如醉地看书,如癫如狂地吹口琴。那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情欢快,时而翻江倒海。在大伙眼里他是个有学问的人,若换了身衣服和梳洗打理一番后,他根本不象个在窑子里干粗活的。

“好啦,别吵啦锤子!老板也是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迟早会发的。再说老板也会给我们考虑的;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大伙儿都还要添置点衣服被子什么的,老板还会让大伙挨饿受冻干活?如果大伙都因饥寒病倒了,谁来干活……”书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板接着说:“老板一定会想办法给大伙发工资的!”

书生这么一圆场,老板顺着梯子下台:“有文化的人和你们就是不一样,其实我早已在想办法给大伙发钱。你妈的死锤子太痴气了!”老板心理的转变,是由于书生的话切中了要害。他怕工人不好好干,随便走人总把工资扣住,经书生这么一说,也觉得要松动一点,如果工人真的都病倒干不了活那损失就大了。“好!今夜发工资,每人先发伍百。”

“又只发这么一点点?太少了!”锤子的嘴又撇成个瓢样。

二 

三百瓦的大电炮把漆黑的夜,照得犹如白昼。牛卵子叫骂着把工人赶上工后,便缩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到了午夜,大伙又饥又困,锤子钻进稻草堆里狗卷似的睡着了。牛卵子家的那只*鸡公忽然喔喔地啼叫起来;把正在甜睡中,可能还做着和女人温存美梦的锤子惊人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恼怒地说:“嘛个鳖是,人吵人,鸡都吵人……”他打个啊哈,伸个懒腰说:“我去把它捉来烧了吃了。”

大伙都说,这事做不得,锤子说么卵做不得,他说牛卵子不是个东西。每回点数计算工资时,他总是克扣我们。于是,背着大伙儿悄悄把那只*鸡公捉来,却不拨毛也不开膛破肚,用稻草一包再用烂泥一糊,丢进窑炭灰里烧了一个多时晨,然后用棍子挑出来,扒去烧焦的鸡毛稻草,露出雪白喷香的鸡,先扯一块塞进自个嘴里,然后一边嚼着一边嗡声嗡气地招呼大伙一起来享用。“来,来……大家都来吃,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伙没一个上前去吃的,锤子急了,扯烂鸡肉,见人嘴里塞一块:“先堵上你们一张张臭鳖嘴,免得告发老子。”说时,自个先是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嘴里的鸡肉都是喷了出来。

大伙谁都不愿吃那鸡肉,但无可奈何,因谁都是不想得罪锤子。大伙吃着鸡肉,心里怎么就有一种课本里《半夜鸡叫》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牛卵子未听见*鸡公的啼鸣,很是蹊跷。“夜,无缘无故,公鸡怎就不见了?!”

“老板!”锤子狡黯地笑着说:“怕是狸猫拖去了!”

好你个狸猫锤子!大伙心里暗自好笑,亦暗自愧疚。

“呵,怕是!”牛卵子一双卵眼滴溜转着,心里好象在盘算着什么。

窑子里突然来了几个大盖帽。

窑子里不仅是流汗出力的地方,也是吃香喝辣的好去处。平日里,时常有些干部模样的人来窑子里吃喝。别看老板对工人们吝啬小气,对这些人可是大鱼大肉,好烟好酒地招待,孝敬祖宗似的。人们对这些人的到来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可是,今天窑子里突然来了几个大盖帽,大伙心里面有点打鼓。有道是做贼心虚,锤子心里虚得慌。果不其然,锤子被大盖帽叫去了,偷鸡事发。原来,牛卵子说是妖女人把*鸡公吃了,妖女人只得四处寻找,发现了烧焦的鸡毛。牛卵子断定是锤子干的,锤子抵赖不了,只得认了。但心里很不平衡,“娘卖鳖牛卵子,你到处偷人都是可以,我偷只鸡就犯法?!”对锤子这个蟒汉来说,偷人比偷鸡犯的法要大得多。

大盖帽要把锤子铐走,牛卵子立刻求情,他是不舍得锤子这个好劳力。大盖帽很给老板面子,说,这是初犯,罚一仟块钱教育一下算了,如若再犯就去蹲号子。

一仟块?!锤子的嘴又撇成个瓢样。于一个月只挣得三几百元工资的人来说,这可是个吓人数字。锤子一下子咽哽起来,这不仅仅是心痛钱的缘故,而主要的是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正在因拿不出钱,大盖帽就要铐人的时候,书生对大伙说:“锤子这事虽然做得不地道,可鸡是大伙吃了,罪他也一个人顶了,钱可不能由他一人出,大伙儿来凑齐。”书生说罢,先自掏出五十元放在了桌上。昨晚上,书生没加班也没吃鸡。

大伙见无辜的人都是替锤子凑钱,谁还好意思不出?于是,大伙你几十他一百勉强凑齐了一仟元。大盖帽收起钱说,这是看在老板面子,不然要罚五仟!大伙儿仿佛头顶上响了一个炸弹。

锤子后悔死了,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大雁南飞尽,地上凝冰霜。窑子里不能甩砖坯抹瓦筒子了,主要工作是烧砖瓦,清理场地,为明年生产做准备工作。锤子牛大马壮分配挑坯装窑出窑,书生分配清场地筑砖埂,活儿相对来说没前期繁重,晚上休息时较长了些,大伙儿茶余钣后多了谈天说地和话女人这机会;妞子成了这邦渴望女人的汉子们的开心果。妞子有时生气有时不生气。如果书生和她嘻闹,她总欢喜得眉开眼笑。要是锤子撩拨她时,她就不高兴骂他:“一只*牯!”惹得众人大笑。

书生一般不和大伙儿谈天笑闹,大多是一个人坐在窑洞里看书。窑洞里暖和,樟树那边不能去了,樟树底下不仅太冷,还闹狐狸精。以前,书生不相信会有那回事。有天晚上,正痴迷迷看书,忽然有一个妖艳的女人倒在了他身上,他一下惊呆了。只听说过梅花树下出小姐,未听说过樟树底下也出妖精。

事后,锤子却觉得很可惜,说若是碰到他,一定把那妖精办了。有知晓 一点缘由的便说:“你懂个屁!你有几大卵子?”传说,那晚上的妖精是老板娘变的。从来只听说妖精变人,却未曾听说过人变妖精,大伙儿觉得那传说非常荒谬。

有些事情又确实是很荒谬的。据说这老板娘其实不是老板娘,真正的老板娘在老家和一个男人合伙开发廊去了。这个妖精似的女人是老板以每个月一仟块钱,包来帮收钱讨帐和陪客人喝酒的。由于年纪差距太大,牛卵子相貌长得猪头猪脑的,很象潘冬子里头的胡汉三,妖精女人心里不舒坦,常常到城里歌舞厅唱歌跳舞寻开心。有时烦了,就去听书生吹口琴 。那琴声如咏如歌,如泣如诉,即把她带进美好的幻想,又带进无限的悲伤。那晚她在樟树下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地扒在书生的肩上呜咽起来。书生当时吓的心慌脸热不知所措,出了一身热汗。自那以后就再也不敢到樟树底下去吹口琴了。

书生并不只是认为窑洞里暖和,而更认为窑洞里安全,狐狸精再怎么闹,总不会找到窑洞里来吧?可是他的想法错误了。妖女人无论老板是去揽生意或是去讨帐,只要一出门,就会到书生干活或是吹口琴的地方去搭讪说笑。书生避也避不开,躲亦躲不了,拿她无办法。心里有时这么想:若是不想办法怕是要出事。以后妖女人再来和他搭讪说笑时,书生便把妞子叫来,或借故走开。日子久了,渐渐知道 了妖女人那令人嘘唏的身世。

妖女人出身于梨园世家,母亲是“茶剧团”花旦名角,当年在《天仙配》中演七仙女,声誉整个艾城,在称为“浩劫”时期的一年里,母亲被艾城一个头面人物看上,母亲没有顺从,被打成女特务,活活折磨致死,父亲悲愤欲绝,精神失常。她当时只有六岁。从此六岁的她,自己尚且不晓世事还要照应半痴半呆的父亲。就在她十八岁那年;父亲终于走完了他那苦难倔辱的一生,撒手而去,留下一摊债务和一大难题给她。砖瓦老板拿出一笔钱帮她葬父还清债务,她只得在老板这儿打工还债。她的主要工作是,替老板收帐讨钱,凡是老板难讨要不到的帐款,让她去讨,总讨得回来。再就是陪客人喝酒吃饭,每当有干部模样的人来有窑子里吃喝,老板让她去陪酒,那些似醉未醉的男人;对她浪声笑语,摸手捏脚,她厌恶极了,只是敢怒不敢言。她只想等还清了老板的债务,就离开窑子。自从书生来到窑子里,她觉得生活变得美好,日子有了盼头。

寒冬,大地覆盖第一场白雪。但见沃野千里,银妆素裹玉树琼花,遍地狼牙;人走在雪地上,发着扑哧扑哧的响声。空气里放射着冬天的冷烈。窑子里再也无法生产,妞子,书生,锤子,都要回家了。妖女人听说大伙都是要走,感到怅怅的失落。在书生要走的头两天晚上,妖女人就坐在书生的铺上,轻轻地哭泣,两眼哭得红红的,她想和书生一块走。牛卵子本来想留下书生做工头,因为大伙都肯听他的。不想他自己不肯留下,还想把妖女人带走,一下子火冒三丈:“入你个妈,王八蛋!你要滚便滚,妖妖不能走!”

“她怎么不能走?”锤子睁着两眼大声说

“你他妈的少啰嗦,上次偷鸡的事还没完!”

锤子被揭了短,一下蔫了。

“非法限制人身自由,这是违法的。”书生也厉声说着。

牛卵子一下无话可说,他虽然是个文盲加法盲,但对限制人身自由犯法的倒是知道,许是因为窑子里经常来大盖帽的缘故。于是,两只牛卵子似的眼睛滴溜转了一会便说:“妖妖欠我的债还没还清,古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欠我的钱总该还清了再走吧?!”

“不是早就还清了吗?怎么还欠啊!”妖妖大声叫倔。

“谁说还清了?还欠五仟!”

妖妖明知老板是要敲她一笔,自知没法说清楚,但一想老板当初帮自己度过难关时,就又认了。“好吧五仟,我还你!”说是这么说了,但钱却不知如何解决。妖妖又急的呜呜哭起来。书生又把大伙召集一起想办法。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锤子振振地说:“咱们一起来凑。”

“好,我出两百。”书生很赞同,并说:“决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窑子里。我们走了,牛卵子还不知道怎样欺负她呢!”

“对,一定要帮她!”

“ 要帮,我出三百。”

“我出四百!”

“……”

大伙很快凑齐了五仟元,妖妖急着去还钱。书生说:“慢点,我们大伙一起去,好有个见证,免得牛卵子到时又耍癞。”

第二天,书生和大伙陪妖妖去还钱。牛卵子刚吃罢早饭在门口抽着烟,见妖妖和几个人神色匆匆地走来,感觉准没有什么好事,但还是拉起老板派头,粗起嗓门问:“有什么事吗?”

“ 我们来替妖妖还钱!”

“好哇,钱把来。”牛卵子把那粗壮多毛的手伸了出去。

“ 还会少了你的?”书生说着进屋,把那五仟块钱往桌上一甩说:“你点算一下。”

牛卵子一五一十,一百两百点完了五仟元正要把钱收起时,锤子一下挡住牛卵子的手说:“咱们路是路桥是桥,一码归一码;妖妖的钱还清你了是不是?” “是!”牛卵子点了一下头说。

“以后不能再找妖妖的麻烦了!“

“ 是是!”牛卵子又连连点头。此时他没有别的什么想没法,只想如何尽快将眼前这达镖子塞进腰包里。 “但是你欠咱工人的钱也该还吧?”书生看一眼牛卵子说:“你以前说没钱,等明年付,明年我们还特地来这结工钱?” “不行,这不是钱吗?得付清我们的工资!”锤子说时已把钱抓在手里“大家做个见证,五仟块钱我拿了。各人都算一下,还有几多工资没有结到的?”

牛卵子平日里目中无人,从不把这些工人放在眼里,今日竟受如此戏弄,如何承受得了?本来就患有气管炎,经这么一急气,喉咙里唏哩呼噜喘不过气来,身子一歪就昏晕过去。这下事情可闹大了,倒了土皇帝的财神爷,这还了得?!窑子里又来了几个大盖帽,初步认为是抢劫行为,说是好在没有出现人命,不然要枪决人了。但是,锤子要铐走。书生,妞子,妖妖和大伙都齐声说:这怎么是抢劫呢?啊,老板强欠我们工资不拿就合法?要铐把大伙都铐去!大盖帽没轧了,当官的怕群体闹事,因为毕竟是牛卵子理亏。大盖帽和了一阵稀泥,做了一蕃思想工作之后,先扣押了五仟块钱,钻进警车,一溜烟走了。丢下一句话:听候处理!

夜里,书生,锤子与大伙合计;今晚必须走人,明天,牛卵子他们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坏主意,说不定大伙还会吃更大亏,三十六计走为上。

冬夜,寒风冷烈,暮色深沉,一轮皎洁的明月,被窑子里弥漫升腾的黑烟, 遮掩得灰暗灰暗。书生,锤子,妞子,妖妖和大伙儿带着行礼铺盖卷儿,悄悄告别那甜酸苦辣,五味具全的地方。一阵寒风吹来,妖妖不禁打了个寒怔,但又感到一种无比的轻松,就象出笼的鸟儿,飞翔在天空。她轻轻哼起了的歌子。

突然,一道强烈白光扫射过来,紧接着一片大喊:“站住!站住……”

牛卵子和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从他那辆丰田轿车里跳下,拦住他们的去路。一个自我介绍是自安队队长的人说:“你们犯了法知不知道?”

“不知道!”锤子摇着头说。

“你!”自安队长指着锤子鼻子说:“犯了做贼法。”

“那不是派出所处理过了的么?”

“不!我们还没处理。”

“你!”自安队长又指着书生鼻子说:“犯了骗走女人法。”

书生,听了眼前这个形似罗汉的自安队长嘴里说出如此罪名时,心里暗自好笑。虽然眼前不是好笑的时候,但这事儿荒唐得让人不得不笑。

“把人统统带到队部去!”

“走!走!走……”

妖妖情急加愤怒,不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我自愿跟他走的……犯了什么法啦,呜……”

“哭什么哭!再哭铐起来。”

“莫哭了,哭又解决不了问题。”书生安慰她说:“别怕,相信有说理的地方。”

妖妖果然不再哭泣。大伙在罗汉队长等人的看押下,真象一队犯人似的朝那个所谓队部走去。原野里突然变得寂静起来,鼻孔里闻到窑子里弥漫开来的黑烟味。但见东天显出了鱼肚白,啊,折腾了大半夜,天快要亮了。

一九八七年冬初稿

二0一三年五月十八日修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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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小说讲述的是八十年代,砖窑里面发生的事情。这应该是一篇纪实性小说,工人与老板,工人与工人,男人与女人,都描写的很细致。老板的黑心,工人之间如亲情般的友爱,男人面对女人受威胁时的仗义,都淋漓尽致发挥的很好。

文章评论共[9]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编辑点评[月下的清辉]点评:小说讲述的是八十年代,砖窑里面发生的事情。这应该是一篇纪实性小说,工人与老板,工人与工人,男人与女人,都描写的很细致。老板的黑心,工人之间如亲情般的友爱,男人面对女人受威胁时的仗义,都淋漓尽致发挥的很好。at:2013年05月19日 清晨6:26

格子调-评论

欣赏佳作,问候石华。at:2013年05月19日 上午10:02

石华-回复感谢老师的光临!陈年旧事,粗制滥造,算不得佳作 ,夸奖了! at:2013年05月19日 上午11:47

月下的清辉-评论

如果你相信命,那么一切的偶然都是注定。如果你不相信命,那么一切的注定都是偶然at:2013年05月19日 上午10:35

石华-评论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谢谢老师关注。at:2013年05月19日 上午11:53

文清-评论

拜读朋友佳作,周末愉快!at:2013年05月19日 下午4:13

走出沼泽地-评论

问好作者!欢迎继续赐稿。(:012)at:2013年05月21日 晚上8:09

阿文名-评论

早期作品,余味悠长。欣赏!问好!at:2013年05月26日 中午12:20

石华-评论

三位朋友一齐光临,很是荣幸,文让我们相聚,相识,互励,共勉。祝三位事业有成,生活愉快!at:2013年05月26日 下午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