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与你初次相遇的日期了,那天仿佛是个星期五。对你的好感产生于瞬间一瞥,因你清丽和善的面容,朴素却不失优雅的装扮。与眼前舞动的人群相比,七彩光影下,你静寞地端坐一隅,恰似一枝寂寞的丁香。
我走近前,伸出试探的不自信的手,你站起来,露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低缓的乐曲响起,柔慢的舞步中,是谁先打开横亘在你我间的寂寂沉默。当那几句温情而自然似水的话自你口中说出,当一曲共舞后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谐调与酣畅。从那时起,我便开始对你在意。近而随着不约而遇的星期五的到来,在逐步深入的沟通与了解中,这种在意便发展成对你的用心。
在不见你的日子里,你寂寂的的倩影把我跟随,你的声音也趁我独处时,在百无聊赖的空间中萦绕、回转。我试图发掘这不散余蕴中所掩藏的深意,结果却一无所获。但我必须承认,在我曾屡遭刺伤的情感经历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温存而使我倍感温馨的话语,更不用说那双长久凝望着我、却又用深深的忧郁作底色的眼神。它使我心动,又令我迷惑。
你曾说,你自农村长大,在这看似繁华却、却倍受压抑的城市生活中,你从内心强烈渴望着朝气。于是在工余时间出来“放纵”自己,同时也浪漫了自己。可是这娉婷的舞赋予你那种朝气与浪漫了吗?长长的相视无言里,你那令我惶惑不解的眼神似乎正在讲述一段忧伤的经历,好几次欲言又止中,你那紧闭的双唇又仿佛冰封了一个难言的故事。每当你默不作声,我也便无言以对。我暗自猜测着,在你这般年轻的经历中,曾迷失了什么。
自周五再见你而又不能邀约,已经又过去两天了。此中我在内心反复自问,那逝去的既然是美好的,哪即来的,还能是美好么?这样犹疑着,脚便不听使唤地朝那里走去。路上我猜想,今天你会不会来,会不会又是两个人?但即使这样,我想,我大概也不会介意吧?当一个人面对不能接近的美时,又能怎样?饮茶的滋味其实是苦涩的,尽管未浸的叶儿香浓。那天隔着舞动的人丛,你与我相视一笑,我便明白,我们的心是相通的。既如此,我又怎能不压制那虚妄之念,以不至使它如杂草般滋长、蔓延,而给那一笑所开启的理解与宽容以应有的生长之地。
然而妄心在人间永存,激情的烈火纵使着它。刚刚苏醒的理智之光在那曾有的迷雾般的温情面前,转眼变得暗淡,很快便又要彷徨于无地。
整个下午我都坐在那里,坐久了,只是感觉到冷。你也有过这般感受吗?想找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于是闭上眼,觉得自己是一段行将枯朽的冬木。而你终于没有出现,我也终于没离座一步。
五点钟,我走了。空荡荡的七层楼,所有的台阶只为我一个人向下延伸。空旷的回廊里,我听见自己无力的足音。
出了楼门,除了几辆在寒风中孒立的自行车,什么都没有。天寒地冻,一切仿佛都要沉默、僵化在这苍白的冰雪世界中。顺着那天我们曾同行的路,我边走边幻想人流中也许会有你的身影,还有那辆橘黄色玲珑如你一般的坤车。人的偶遇总是发生在不经意时,正像那两次我们在路上相遇,你不是也说过“真巧”吗。
失落的脚印无痕。不知不觉又到了那天分手的路口。想起你临别的样子;静静地立在雪中,黑色外衣映衬出洁白的脸,含蓄地微笑、挥动纤手......这可真是动人的一幕,我从未有过如此体验。刹那间,透过眼前这纷扰的世界,拂去那缠绕在你身上夜一般浓的迷雾,我真切地感觉到你的可爱,也顿悟出人生相逢之不易。
回到现实中,想起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也许是星期五,也许再没有星期五。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像书中说的那样:“人生无缘无故地相逢,又静悄悄地离别”。果真是这样吗?如果是,我发誓定要诅咒那恪吝的时空,为什么它总是让美好成为一瞬,而给人留下无尽的遗憾呢?
风更大了,卷起地面的雪。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竖起衣领,赶往回家的路。
写于2000年1月23日 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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