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给领导消了假，也就是七天之后的第一天上班了。上午没出门电话就不断。好像几天时间变成了几年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公事，也有私事。有大事，也有小事。有严肃的事情，也有滑稽可笑的事情。当然了，也有令人心酸不已的事情。走出家门，就在下楼的时候，接了一个学校校长的电话，说他们学校的雕塑小样被送来了，想让我看看效果，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就让人家开始制作了。

这事我一直关注，毕竟是给我的母校做雕塑。我答应说马上就去。从家到学校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到了学校，先看了正在建设的教学综合大楼，尽管挺快的。看去也气派。紧接着我就去看了那个雕塑的小样。很不错的，很古朴，和我想象的百年名校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看来艺术家就是艺术家，他们对事物的理解总是和世俗有着千差万别。就在我对雕塑谈自己的看法的时候，校长接了一个电话。我从校长的表情上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等校长放下电话，我便知道了。

原来是学校的一位教师的儿子都二十四岁了，在省城读研究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高达二十六层的大楼上跳了下来。如此的高度是没有梦想的结果的。孩子死了，停放在医院里。校长这时赶紧安排学校其他的领导带着慰问金前去，看看还需要做什么。我当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特别是我正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格外没有着落。我问那位老师的情况。校长说是位老教师了，一生勤勤恳恳的，明年就到退休的时候，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我问是因为什么发生这样的悲剧。校长摇摇头表示不知。说这样的情况，她也比便于问的仔细。想想也是的。可不管是因为什么，人生在这个时候遇上这样的事情，总是生命的一种悲哀。校长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一位二十四岁的年轻人，面对苍天敢勇敢的跳下二十六层大楼，说明生和死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已经成了一种蒙太奇式的过程。我过去也思考过生和死。

生是一种必然，其实死也是一种必然。生是生命展现的开始，死则是生命累了的归宿。我不明白的是，年纪轻轻的研究生，究竟遇到了什么和生命发生碰撞的事情，最后竟然会选择累了的归宿。当时校长办公室里的人不少，大家就开始议论，有的说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的，都只顾自己的感受。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行动带给父母，带给社会会是怎样的不幸。也有说是不是因为爱情，因为现在的年轻人把爱情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也有说也可能是学习的压力太大，孩子不堪负重。

对于一个已经殒落的生命，按说我们不该再去评头论足了。但是我想，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他选择死亡至少是对生的一种控诉。我不想多想，也不想多说。起身走的时候告诉校长，安排好我们的教师，辛苦劳作了一辈子，就要歇息了，结果遇上这样的事情，也算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了。

走出学校，我竟然连头都不敢回。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愧意。难道我们日夜渴望的人生梦想就是在这样的结果中被涅槃了。这时手机里传出来了信息的声音。我打开一看，是一位素不相识的人发过来的。他给我反映了一个问题，说自己的孩子在一家学校读书，在校内竟然被校外的人给打了，并抢了钱。这个不是小事，就说今天的社会没有安全感，可在我们的学校里是不能，也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马上就给对方回了一个信息，说马上安排有关领导进行调查。并让他和具体分管安全的领导进行联系。

我把情况说给了分管领导。他说马上了解情况。十几分钟，电话打过来了。说这件事情发生在好几年前了，当时是周末，那学生去了学校，结果被外边的闲散人员给打了。当时公安部门也介入了，并做了处理。当时学校出于人道主义责任也给了一定的补偿。按说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不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分管领导还告诉我，家长也给他打了电话，他把情况已经说了。可我没想到，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家长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如果我不管，他就要上访。到上级去解决问题。

开始我还想给家长回个电话的。可转念一想，打通电话说什么呢？对方的诉求我知道，就是想要点钱。大概他也在研究政治，知道现在全国都在搞群众路线教育，这是个机会。有没有道理无所谓，只要胡搅蛮缠，总是能得到一些好处的。最后，我选择了沉默，因为我知道，在当今社会，沉默也许就是应对无聊的最好选择。

忙碌了一上午。中午吃的是早点。本想中午睡上一会儿。结果接了个电话，说又有几个人去了省教育厅上访。我问什么事情？对方说就是一个学校工队施工过程中出了点不安全事故。这事情我知道。我们一家学校粉刷摇动，请了工队。和工队有合同。结果一位工人还是自己不小心从架板上掉下来的。责任应该是工队的。可是家属觉得工队油水不大，非要把学校扯进去。那天我们系统搞大活动，我就被那伙人撕扯着在学校的大门口走不了。后来110都来了，也是无计可施。对亏我的那些工作人员机灵，才让我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前两天我听说，那些人天天在学校里边。后来也去了县政府，大概觉得没有效果，力度不大，于是又去了省教育厅。分管领导告诉我，他已经派人去接了，而且带着我们的处理意见。省厅反馈回来的消息是，我们的处理意见很好，省厅也是这么个意思。结果那伙人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走就走吧，不管去哪里，我想社会的公理还是应该有的。好不容易消停了，我刚睡迷糊，突然手机铃声一下子就有把我给震醒了。一看是县委打来的。我当时心里紧紧一缩，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情了。要不然是不会在这样的时间里给我打电话的。赶忙去接，结果是通知我参加市上进行的群众路线调查谈话。时间定在两点半。我一看表已经是两点十分了。看来觉是睡不了了。我能好起床准备启程。

来到宾馆，原想着人不会很多。可去了才知道，人不少。一问谈话的房间只有一个，这样谈下去得多长时间呀！再说了，把大家统一时间召集到这里，也可不科学。看着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轮到我得到啥时间。不过等待的地方条件不错，我躺在床上，大家在开玩笑，说什么的都有。我闭上眼睛，听着大家的新闻，觉得这也不错。有位大概是在手机上看到了一则新闻，说有个地方有位校长把小学女学生带出去开房了，而且一带就是四五位。还有一位是派出所副所长。他一边给大家念新闻，一边还评论，说现在的人不知道都怎么了，是不是神经了。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出来。

还有一位说，他看到一则新闻，说是一位亲生父亲虐待女儿，用鱼线缝嘴，用烟头烫腿，用开水烫头。对亲生女儿虐待达五年之久。别人为他为什么要用开水烫女儿，他说是为了给孩子烫虱子。真实千古奇闻。也有人说，这样的父亲真是禽兽不如。也有说大概是什么事情有刺激了，神经有问题。也有好联想的说，大概后来发现女儿是别的男人的，没有办法面对，也没有办法对别人说，只能这样。

我躺在那里也在想。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样的作践生命，看来也实在是不应该。也不是道是现在网络发达，还是好事者多起来了。反正现在网络上这样的怪事层出不穷，到处都有。因为今天是来谈话的，也有说些和政治有关的事情。有位在我们县也算是项目方面的专家吧，他说起来自己的一些感受。觉得现在有些数字实在是离谱，谁都知道离谱，可谁都不愿意把它说透。就好比当年大跃进时代，说一亩地可以打一万斤稻谷一样。越是天方夜谭，越是让人不知所措。

就在大家说得起劲的时候，一位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几张纸，上边好像还印着字，说是一会儿谈话的提纲。我接过来一看差点晕过去。光是题目就有二十个。如果一个说上五分钟，也得一百分钟时间。屋子里当时有十几个人，我大概算了一下，最少也得一千多分钟才能把这些人轮完。就在我开始绝望的时候，工作人员开始叫我了，说我可以去谈话。当时我还纳闷，怎么这样快呢。

我进去做了自我介绍，我还没说话，里边的领导先说话了。说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听到农民对我们系统的一些意见。首先是对撤点并校有意见。有些村子没有学校了，孩子们只能去镇点读书，家里也只能派母亲去做饭。这样一来，出问题了，有些年轻女人在外边呆了几天心野了，最后家庭都破裂了。说有一个村就有五对因为这样的原因家庭破裂。我听着不又觉得好笑。难道说，国民的素质就是这样，为儿子做饭最后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也要我们来承担。

开始我还想说说自己的理由。可后来一想还是不说了。人家是上级，再说了，撤点并校也是上级的政策，就是到了今天这个政策依然有效。大家有怨气我理解，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没有生源的学校我想留下来，可是留不住呀。说是找我谈话，其实是给我反馈意见。他说完了，问我有什么要说的。我想我还是不说了，再说就会不讲政治，再说我也会和那些给孩子做饭最后谁在别人怀里的女人一样，把责任都归在现实的头上。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回去我们好好思考，好好研究。当时就差没说，我们会好好的去梦一场，看看梦里能不能有好办法。走出宾馆，手机又在叫，我这会儿全然没有了心情，于是索性关了手机，坐进车里，小王问我去哪里？我说回单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