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中国有四大名著,甚至还能说出四大名著的具体书名,但我肯定为数不少的中国人其实是没读过这四大名著的,或许看过同主题的电影电视,但原版的小说,估计认真读过的人并不多。
当然这只是举一个例子罢了,其实这种现象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区或国家里都一样,就是很多人只知道他们自己国家的某些传统文化的名字,而并不知道其内容。正如在中国,《诗经三百篇》谁都知道,但有多少人真正认真阅读过?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主要是人们都太忙,又不涉及吃饭,又不涉及本专业和本行业,因此面对传统文化的汪洋来袭之时,能勉强记住一些深具代表性的名字就算很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认真品读内容?
对于个人而言,世界的文化遗产或优秀的文学艺术遗产,真不是能数得过来的,也不是能认真品味得过来的。即便一辈子都足不出户埋头苦读到老死的大学者,究其一生又能读好几本书,又能查好几本词典?
个人的生命能量是相当有限的,受时间,经济状况,体质,及其他方方面面社会因素和家庭因素的制肘和影响。因此大部分人其实是没有多少时间真正可用于读书的,稍微有点时间读书的时候,又未必肯选择好书去读。倒是八卦,漫画,东家长西家短,道听途说的垃圾宣传,令人烦不胜烦的商业广告,及铺天盖地的所谓“新闻”等等,正在贪婪而无耻地蚕食着现代人的生命能量。若问一个普通的市民,究竟读过几本好书?不少人会把看过的色情漫画书当成唯一的精神食粮,还有不少人会把手机游戏当成寄托精神的娱乐。也就是说,尽管每个国家都有不少足具代表性的文化和文学艺术,但不是每个在那个国家里生活的人都在乎这些。是否在乎,取决于其人所做的工作。如果具体某个人所做的工作,恰好和文化交流或是在弘扬文学艺术的组织机构里任职的话,那就会比平常人多出不少接触文化艺术作品的机会,而且为了业务精熟,对久负盛名的文学艺术作品,还是要抽时间去认真品读的,因为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可是,绝大多数不靠这个吃饭的人,也就自然没有了这份对待优秀的文化遗产的责任心。
这就回到了另一个思维漩涡:就是每一个人身在其中的人,都希望那些身在其外的人能理解他们所做的工作的重要意义或人文价值,但恰恰这是最不现实的期待。你可以和一个普通的日本市民谈论夏目漱石这个名字,但不要指望他(她)能和你交流对夏目漱石作品的看法,也许你读过夏目漱石的作品,但对方或许只是记住了夏目漱石这个名字而已——轻松记忆名人的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难,这是通用于全球的普遍规律。
在这样的语境下,或许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就会出现不可调和的沟通障碍,而且大部分是基于谎言下的障碍。就像你问一个路人是否知道《论语》,他或许很自豪地说知道,但究竟知道了什么呢?或许只不过是知道《论语》是孔子的言论集合,我就遇到过不少日本人主动跟我谈《论语》谈孔子,但是很多日本人连《论语》这本书并非出自孔子而恰恰是由孔子的弟子们对孔子的言传进行了记录整理这件事都不知道。
现代社会又是信息社会,每天都有海量的信息纷至沓来并时时刻刻冲击着人们的大脑。即便关上电视,关闭了网络,关闭掉和外界的信息通道,也挡不住邮递员的热情——他们照样会把无数免费的广告宣传资料强行塞进门里来,而且根本不经过你的同意——对他们来说,把邮件顺利送到你家的邮箱里就是完成了工作。
当代社会人们的精神主要活在信息里,而不是活在文化和文学艺术的世界里,也正因为如此,记忆力好的人就会有谈不完的谈资,他们能把任何一个道听途说的东西当成真理说事儿,而且不遗余力地免费宣传。
读书是读和品的过程,好书是需要反复去品味的。也正因为如此,读书这件事儿本身,就不能指望与谁交流什么。因为每个人在内心深处,可能都有一本书在等待着他去认真品读,对不同的个体人而言,这本书或许是一本色情漫画书,或许是《穷爸爸,富爸爸》,或许是《厚黑学》,或许是《三十六计》,或许是《美国宪法》,或许是《于丹论语心得》,或许还可能是一本详细的《世界旅游指南》。
大部分人一辈子所能真正读懂的书,或许只有那么几本。对于其他的书,能勉强记住书名都算很不错了。厚厚的一部《红楼梦》,让现代人静下心来去认真品读就不太可能,即便是很多红学研究者,在这些年里也没见他们写出过多少能令人信服的东西出来。
本文的核心意思是:如何对待文化遗产其实只是个人的事儿,与他人无关,因此没必要强迫他人做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事情。不要试图去证明:同样一本书只要你认真读过了就有资格去对别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事实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喜欢认真去品读的书,但恰恰不是你所指定的那些书。或许一个刚走入社会的年轻人最想认真品读的书,根本不是《道德经》,而恰恰是《职场指南》或《成功学》之类的。
其实本文所涉及的一个问题,就是人性中的比较黑暗的一面:强迫症。
每个人都喜欢强迫别人去做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甚至强迫别人去读他喜欢去推崇的书籍。强迫症是根深蒂固的精神病,但一般都是隐性的,不容易察觉。表面上看,是提出建议,然后通过鼓动或说教让别人接受,其实本质是提出要求并让别人执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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