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雄鸡报晓的清晨,山村就传来人们早起的脚步声,那手提水桶到井边打水的叮咚声,那洗衣妇比晨起的鸟儿还勤快的叽喳交谈声合着木槌子打起湿衣服水花四溅而起的“卟卟”声,四周渐渐喧哗开来,那啪嗒完嘴里的烟袋撰一把锄头扛在肩上晃悠着到田里太阳不下山不回来的农夫也走动了起来,草丛里不知名儿的小虫“滋滋”不停的叫声响起的时候,山野呈现出被火热的太阳烘烤下一片懒洋洋的热燥。
象极了傻子李今天的心情。他左转右旋,瞅着傻妻不知想看个什么究竟。
黄昏的西边挂上铜盘大的落日时,百鸟渐渐归巢。山野的夜总是来得特别的早,它没有城市里华灯初上的繁荣,或许有昏黄的灯火照映下晚风习习的冷清,或许有月挂树稍鸟隐山林的寂静。
在这样的夜里哑妻和往常一样坐在床头为傻子李编打手里的毛线衣,今夜,傻子李却不象往常一样安静而满足地在哑妻微笑的目光里睡去,他扑闪着一对被月光映射下果园里叶片上闪烁着的绿光样的眼睛,盯着哑妻看着,一会儿笑笑,一会儿想说点什么而又窘得说不出口低下了头,哑妻见状,轻轻拍了拍傻子李的手背,露出一个疑问的笑脸。
傻子李突然笑了笑一把夺下哑妻手上的毛线衣,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摁倒在床上亲了起来,哑妻又惊又窘急急推搪,傻子李红着脸说:“老婆,爸爸说老公这样,老婆就笑,老婆笑,李子爱看。老公老婆光屁屁睡睡,呵呵……呵呵……是不是啊老婆?”傻子李边笑边拿手笨拙地去退哑妻的衣服,在傻子李无知笑着的却温暖的目光里哑妻羞涩地把脸转向墙角,突然一切声响停止了……她转过脸看见傻子李呆呆望住她的表情,这时候,一股温暖的热流覆盖在她的身上,她听见傻子李急切而粗糙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第一次,傻子李象个浑厚而有野性的男人紧紧把他的女人揽在怀里,充满了占据的渴望……
“啊……”随着哑妻颤抖的抑制不住的尖叫声响起,傻子李这才象被人泼了冷水一般地清醒过来,噌地跳下床呆呆地看着哑妻嗫嚅道“老婆……老婆……”。
他想他应该是犯了一个错误,才会让哑妻有如此的表情,“打李子,你打……”傻子李突然地就哭了,他拉起哑妻的手,然后背过身,翘起屁股,因为从小到大,他老是犯错,犯了错就要打屁屁,这是规矩。
哑妻笑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拉过傻子李的手,再把他轻轻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傻子李在哑妻一连串的动作里惊讶无比,他好高兴,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骄傲的大人,因为第一次他如此主动地做了一件自己喜欢的事而没被责备没被呵斥,却异样地被接受和理解了。
“老婆,你不骂李子?李子没有不乖?”哑妻微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呵……那……李子还这样行不?”傻子李紧张地望向哑妻,哑妻再一次点了点头。傻子李就毫无顾忌地大声笑开了。
那一段美好的时光,象山村里最美的春景,傻子李感觉自己幸福得可以让山上的野山菊听懂他的话。
在一个晌午,远远地看见三楞子拿着一只斗鸡朝东边来,在平时,傻子李要见着他总拍拍屁股走人,今天却神气活现地向三楞子大踏步迈去,生怕他没发现自己。
“傻子李,斗鸡会玩吗?你家的鸡都和你一样没种吧,斗不了啦,哈哈哈哈……”
“三楞臭臭,我才不斗,老婆我的,奶奶我的,你能怎么样?哼……”傻子李说完便要走。
“什么?傻b你等等,老婆抱抱了?”三楞忽闪着眼,滴溜溜地盯着傻子李问。
“抱抱!抱抱!”
“亲亲了?”
“亲亲!亲亲!”
“还那个了?”
“哼,不告诉你个坏蛋,我最厉害,不怕你,老婆最疼我。”
说完傻子李扬长而去。
三楞子摸了摸下巴思量着傻子李的话,在心里咕量着:不可能!
天黑的时候,三楞子摸黑到了李家后院,等到灯火全都熄灭了,他竖起耳朵想听点什么声响来反驳傻子李今天对他的耻高气昂,可惜李家的新宅子不同往日的茅草屋了,一点声响也没能泄漏而出,三楞子搓搓鼻子心里老大不服气,但还是灰灰地拍拍屁股走了人。
温润的细雨在这个春天洒过绿的树,黄的花,垂的柳以后,烂漫的春天早就已脱下了冬季的厚厚衣裳向热烈的夏迎头而去。
超过二十多天了,哑妻发现自己的月事还没有来,渐渐还有了想呕吐的迹象,去河边洗完衣服站起身来的时候,人一陈晕眩,眼尖的刘大妈笑呵呵地说:“哑妻,你可是怀上李子娃了吧,我生过四个孩子,瞧准着哩!”哑妻晕红了脸,挎起边上的一大蓝子衣服匆匆往家的方向走。
只顾着在心里瞎想着,没料到走到山神庙背后那条幽静的小径时,忽地窜出三楞子拦住了她的去路:“美婆娘,先别忙走,你那傻子男人真让你做女人了吗?我可不信,你一定不懂什么是男人吧,如果你愿意啊,今天我可以让你明白这回事儿。”哑妻左躲右闪想绕个弯过去,没想三楞子一下张开手臂把哑妻一整个抱在怀里,衣服撒了一地,在惊慌的推搡里哑妻逮着他的一个手臂恶狠狠地朝他的胳膊咬下一口,三楞子“哎哟”一声放开了手,顾不上捡取地上的衣服和蓝子哑妻慌忙朝家的方向跑。
回去后自然免不了老李头一通问话,老李头了解了情况后非常着急她肚子里的娃儿,立马请了个大夫给她诊了脉,哟,真喜脉!这下乐了老李头,想想,这可不行,非得去他赵家理个论,给个警告。
他不动声色地来到了赵家,三楞子不在家,他把赵长根叫到了屋外。
“赵村长啊,李家向来和赵家相处和睦没红过脸,大家也给你村长脸面,如今我虽然有了点钱招人眼热,我知道你心里头老大不痛快,可管唆你家的楞子来惹我家的媳妇终归是你的不是,我可是请郎中相过脉了,是喜脉,这万一要动了胎气,就是村长你也是八个麻雀抬桥——担当不起的吧。我今儿把话搁这,回头你和你家三楞说说,这手臂被咬一口是小事,这真闹出什么事吃上官司两家红脸可就没了意思了。”
赵长根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受了一顿老李头的训斥,但从话里他还是听明白了八分意思,看着老李头扬长而去的神气样,真是把镰刀卡在喉咙里--吞也吞不下,吐又吐不出来地怄火。
噌地进屋,劈头盖脸就朝妻子嚷嚷“混球!那毛混球这会儿上哪乐去了,做了好事让他爹受罪,你赶紧去把他给我寻回来罗!把我赵家的脸给丢得……”
“咋了?哪来这一通火,谁惹你来着?”三楞娘见这架势急急想问个究竞。
“叫你去你就去,问我个球,我还想问他呢!”赵长根冲妻子吼了一声。三楞娘就赶紧外找去了。
一刻半伙儿,就拉着三楞回到家里,刚进家门就见赵长根黑着张霜打的脸,手拿一根竹藤鞭子照着他就要往下抽。
“咋了?咋了?这话还没问清楚你打个什么劲呀你!”三楞娘护住了孩子,娃是娘心头的一块肉,打在他身上,也疼在娘心头哩。
“你说,你对李家媳妇做了什么了?你把手给我瞧瞧,给瞧瞧!这不关起门我脸还拿得出去吗我。”
“我咋了?我只不过想和她唠嗑几句也犯法啦?他李家娶了个哑巴媳妇了不得了咋地,我要有个媳妇会比那傻子李差吗?人人羡慕他,我怄火哩,问问他娘子咋地?我就不信那傻子李真懂怎么当男人。你打吧,打吧,反正打死了你就不用筹钱给我娶媳妇还偷着乐呢。哼!”三楞一点也不服输,一股犟劲象顶着几十斤粮草的老牛往死里拽着。
“娃说的是啊,他犯法啦?又没把他李家媳妇怎么样了,你咋尽听外人说不护自家孩子呀”三楞娘维护起自己的孩子。
赵长根的火熄了一半,是啊,他李家不就是挖到了几坛金子嘛,不就娶了个哑巴媳妇嘛,咋地那老李头的个儿就比自己高出几截了呢,话也粗了几分。
“记着,你不信,人家偏偏就是男人了,媳妇都怀上娃了,你不信个啥,要你操心啊。以后别给我惹事。否则打断你的腿!”赵长根留下一句话闷着进了里屋。
小小的后河村藏不下丁点大的事儿,本来一个女人怀孕是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可李家媳妇怀上孩子还是成了一个新鲜而热门的话题,被满天议论开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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