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楼上住着一对小两口，女的叫邹芳，是我的同事，男的是研究所的。小两口经常吵架。

这不，楼上又传来了一阵桌椅摩擦地板混乱声——好象是几辆搅拌机同时搅动的声音，打闷雷一样滚动着，接着是女人厉声的喊叫和男人沉闷的吼声。声音越来越乱，越来越急，仿佛整个的楼就要在声音里跨掉。

凭经验我知道楼上的小两口又爆发了战争。本着好意，我上到楼上想劝劝他们。推开虚掩的门，我吓住了，只见邹芳披头散发蹲坐在沙发边，男的两只手在半空中紧紧的擒住她举起的两只手，在她右手处晃动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他死死的控制着女人的手中的刀，生怕一松手刀掉了下来。邹芳衣服上面的两个扣子都拉开了，可以看见她里面粉色的胸衣，男的因为胳臂用着力，衬衣和领带都扭到了脖子的一边去了，并且很明显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象人皱起的皮。

我赶紧把他们的刀夺下放进厨房，扶起邹芳坐在沙发上，好说呆说邹芳慢慢安静下来，男人目无表情的楞在一边，不坐也不动，似乎还在紧张中，好象一根橡皮筋经过一定时间的绷着，突然没有了外力，还是无法回到以前了。

“他哪里是人，分明是条狗，一条呲牙裂嘴的乱叫乱咬的狗。”　邹芳恨恨的说，我拉了拉他的手，示意她别说，可是她那里能停住，继续道：“成天都是一会嫌这脏，一会嫌那有皱，把人弄的累死了，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啊”。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有用，见邹芳渐渐平静下来我便下了楼。

我以前时常听邹芳骄傲的谈起，说她男人是个非常讲卫生的人，皮鞋经常都是擦的发亮，白袜子经常都是雪一样白，并且还有非常好的生活习惯，吃饭之前总要把厨房收拾整齐，各物归回原位才吃饭。

想不到这些令人羡慕的优点在婚后成了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坎。

后来不久，他们离婚了。

后来，邹芳谈起了新的恋爱。

再后来邹芳重新结婚了。

可是住在楼下的我依然知道邹芳并不幸福，因为我还是时常听到楼上地板上的尖锐的声音还有女人依稀的哭声。

一个偶然机会我问起她，她说：“和他生活几年了，我变成了他。”

我奇怪。

她继续说：“以前我讨厌他太讲究，一天到晚都是擦地抹窗，人一辈子都浪费在厨房衣柜整理上了。受他影响，我虽不愿意收拾，但是也习惯在干净整齐的环境下生活了，现在这位也太不讲究了。”

在街上，我看见邹芳弯下腰去用卫生纸仔细的擦皮鞋上的灰尘，她身边的男人鄙夷望着她，似笑非笑，他的表情好象当初邹芳看她那个讲究的男人的眼光。

人啊，变不回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