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阿花和阿旺
文/故乡月明
那一年大约是1986年的初冬吧,我作为一家基层法院派出法庭的审判员独任审理一起离婚案件。
她来了,一进门就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看看墙上的电子挂钟刚好九点整,她晚了半小时。我看了她一眼。
“你叫阿花吗?”
“是的”,她怯怯地回答。
“做什么工作?”
“ 打工。”
“在哪儿打工?”
“可以不说吗?”她还是怯怯地问.
“ 不可以。”我明确地告诉她。
“我在一家an mo 院当小姐。"阿花的声音很小。
" 哦!什么理由离婚?"
" 没有理由。"
"结婚多久了?"
"不到一年。"
"有小孩子吗?"
"没有."
“有房子吗?”
"没有。"
“ 你们吵架不?”
“我们不吵架。”
“ 他对你好不好?”
“好。”
“那为什么还要离婚?”阿花沉默不语。
大约过了20分钟,进来一位年轻人,中等个,瘦瘦的,穿着破旧的劳动服,脸上、手上都是黑黑的,只有牙齿是白的。
“大哥我早上给人家运煤车装煤,来晚了啊,对不起!”
“你就是阿旺吧?”我习惯性询问他。
“是的。”
“你几点去装车的?”
“早晨4点,已经装走三车了,我请会假就往这儿跑,还是来晚了。”
“那你吃饭没有?”
“ 还没有。”
“大哥”,阿花依旧祛祛地对着我说“我领他吃点饭去行不?”。
“去吧,快去快回”。
阿花转过身去,从裤兜里掏出不很整洁的手绢,给阿旺左额头眉毛上边的一道明显的黑道道擦了擦,拽着阿旺离开了法庭。
又过了40多分钟,有一对男女手拉手走进来。感觉中男的很年轻,白白净净的,女的也很年轻,也是白白净净的。进来后就站在门边上,不说话,但是感觉他们仍然是牵着手站着,女的还有几分腼腆。我没抬头问他们:“你们找谁?”,没有回答。我抬起头“有什么事儿吗?”
“大哥,我是阿旺啊!你看阿花给我换了套干净衣服,你就认不出来我了是吧,大哥抽烟”,阿旺说着掏出了九分钱一盒的金葫芦香烟递给我一支,我没有接。
“ 阿花和你离婚你同意吗?”我很严肃。
“ 我同意”,阿旺回答。
“都想好了?”
“ 想好了。”
“ 家里还有什么财产? ”
“ 没有什么,就一台黑白电视,给她看吧,我净身出户。”
阿花这时插话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看吧”。他们就站在那儿,为那台黑白电视机的归属互相谦让着。
“ 那好吧,我准许你们离婚,你们在这离婚调解书上签个字,明天一起来拿调解书吧”。阿花和阿旺当着我的面,在调解书上很庄重地签上了他们的名字。名字写的不流畅,歪歪扭扭的,尽管他们是认真地书写,然后他们手拉手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阿花和阿旺在处理婚姻问题上,不打不闹,不争不抢,平平静静地解除了婚姻关系,却仍然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互相关心,互相谦让,互相牵挂。这件事儿过去了有二十几年了,我一直忘记不下,现实录之,我心慰然。
——2013年元月25日于吉林通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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