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是我在一个论坛里认识的文友,我业余喜欢浏览论坛的文学版,心血来潮时也发一些自诩为“初中生作文”的帖子,许是真实的感受容易引起共鸣,承蒙版主错爱,多数盖上了“精华”的印章,跟帖的人也颇多,褒赞之声令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膨胀。
阿杰却一直是一个喜欢疑问回帖的人,在众多的和声之中显得冷静又理性。他批评我的散文是负能量的,不够阳光大气,总是围绕着自己的一点点小恩怨,说的多了我暗自不服气,跑去他的空间看他的“大气文章”,确实写得很主流,哪怕是回忆的文字,也丝毫不流露伤感的情绪,只是回帖了了,显得冷清,因此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嫉妒我,因此有些小得意。
年前我贴了一篇关于姑妈的忆旧散文,因为姑妈优先天的弱智,一生很不幸,走失后至今音讯全无。没想到这篇文字几乎惹恼了阿杰,他直接弹言:你怎么总喜欢把伤口撕开给人看,我才隐约觉察到阿杰心里肯定有什么事情,记起与他在网上聊天,他一直拒谈他的母亲,我问多了他就说:我回去做什么,我母亲连个电话也接不了。
由此我很气恼,觉得他是个没有心肝的人,一个连母亲也不在意的人,即便在他乡过得再风光,取得再大的成就,也是令人鄙夷的,由此我很少再与他聊天,只是他依然关注家乡的论坛,家乡的动态,跟我依然诉说他的兄长如何不听他的劝告,把自己当生活弄的一团糟。
直到上个月底,阿杰在网上说他要回安陆,我已然当成一句玩笑,他那样的烦恶谈及兄长及母亲,怎么可能说回就回。那天收到他的qq消息:出来吃饭吧!我还当做一句笑谈回复:去浙江吃啊!
然而他说了他在安陆的某家酒店,和表兄一块吃饭,我才真的相信他在安陆了。我跟他说,你多年不回安陆,想不想见见府河,我在大桥上等你吧!
那天天空正下着小雨,在府河边的河滨路,见到了阿杰——一个与我想象中不怎么一样的男人,按年龄他应该比我小一岁,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满身风尘,一脸沧桑,鬓角竟然露出了白发,他说他是回来帮忙处理家里事务的,他大哥出了车祸撞了人,他要出钱帮忙赔偿,要安顿母亲的晚年,他的母亲是一个头脑不很清楚的人,他曾经接母亲出去住过一段,但是母亲适应不了城市的陌生,更加疯魔了,没有办法只好送回老家,托大哥照看,钱当然是由阿杰负担。
在府河边,阿杰长时间的看着小雨中欢快流淌的府河水喃喃自语:任何风景是要隔了一段距离才会觉得更美。我和他沿着府河堤坝往上游走,回忆一些与眼前风景有关的过往。他和我争执快活林究竟是在河东还是河西;说起某年我来安陆上班时,他正拧着鳝鱼蹲在菜厂门口等待买主;说起第一次他与初恋女友徜徉在旧时的府河边,而那时我在府河东付坝管理所边的林场给树苗锄草·······
阿杰一再的要寻找安陆旧时模样,我所知道的还依然保留旧貌的老街就只有老河街的一段路,其他的老街都加入了新城市化的进程,我陪着阿杰在短短的一段街巷里流连,仔细辨认旧时景象——陈旧退色的褚红油漆木门,居然看到一间紧闭的店门的门楣上“利群日杂店”,这大概就是最老的痕迹了。
最后我带阿杰找到了他提到的中山街,那里也找不到他曾经喜欢的早点店,虽然我从外面回到安陆四年多,也从来没有想过来找寻旧时旧景,我只喜欢在文字里回忆过往,这大概就是阿杰说我喜欢怀旧的原因。
在中山街东出口,我和阿杰告别,他和我手里都拧着一袋从府河边买的鲫鱼,我的是阿健执意要送给我的,我说我几乎天天可以吃到新鲜的鲫鱼,而他只能在今晚吃到他姐姐做的家乡鱼。
我対阿健说:有时间带着老婆孩子常回来看看,这里是你的家乡,你逃不开躲不掉的乡愁。阿健静静地看着我,回答:会的。看着阿健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那一刻我觉得很开心,这一次短暂的接待,应该不仅仅代表着我自己,应该是代表着我所处的这座日新月异的小城,我也曾经怨恨过她的贫穷与落后,曾因在这里遭受过的伤害而迁怒与她,但是最终敞开怀抱迎接我的依然是故乡,给我最深沉的关爱的依然是母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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