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汽车风驰电掣般的疾行中,我被送进医院。
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着那个无比痛苦而庄严的时刻。280多个日夜的渴望与企盼,这一天终于来了!没有恐惧和紧张,内心竟出奇的坦然与平静。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孩子,快出来吧!多少双眼睛在等着欢迎你,多少双手臂在等着拥抱你!可任你千呼万唤,小家伙在腹中伸胳膊踢腿折腾得挺厉害,就是不肯出来。精疲力尽中,我沉沉睡去。
凌晨,一阵腹痛将我从梦中惊醒。最初是轻微的,隐约的,三四分钟疼一次。后来逐渐剧烈起来,间隔越来越短,并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腰酸,酸得几乎要掉下来。我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咬出了血,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此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阵痛能间隔一会儿,哪怕只有一分,甚至一秒!可是,死神热烈的亲吻不容许我有一息的安宁!我想喊,可喉咙发干,什么也喊不出;我想哭,可阵阵袭来的剧痛令我连流泪的功夫都没有。就那么躺在床上,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忍耐着,奋挺着,颤栗着,翻滚着……仿佛床下是刀山,周围是火海,身后是毒蛇猛兽,面前是万丈悬崖!有人说,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产的痛苦,那真是闯鬼门关,与阎王爷只隔一层纸。一点不错,那种惨烈的痛楚,真的是今生一次,足矣!
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越来越剧烈,如千刀绞腹,似万箭穿心,死神狞笑着向我张开了魔爪!我被折磨得浑身抽搐,大汗淋漓,披头散发,死去活来……此刻,所有的文静矜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想不顾一切的把孩子生下来,哪怕是让人捅上一刀!二十多个小时的剧痛折磨,我真的要受不了了!真想就此倒下,永不再起来……可是,我不能!为了腹中的小生命,为了完成这一生中最神圣的使命,我还要坚持,咬紧牙关,坚持,坚持到最后一息……
当终于躺到产床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死神的利齿无情的噬咬着每一寸肌肤,疼痛渐渐达到高峰,一阵阵潮水般涌来。我知道,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这阵痛,是小天使叩击命运之门的声音,是种子在泥土里爆裂成美丽的生命的消息,是太阳冲破黑暗跃出地平线的辉煌的前兆……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决不能功亏一篑!在生死之间,在危崖的边沿,我苦苦的挣扎着,抵抗着,搏斗着,一次次,使劲,再使劲!可……怎么浑身软身软绵绵的,没了一丝气力?眼前是谁在晃动?我怎么看不清?这是什么地方?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觉得意识一点点模糊起来……
恍恍惚惚中,听到医生们急切的声音:“再拖下去,孩子大人都非常危险!”“情况紧急,快!准备手术!”接着,听见身边的亲人们一个个被急急的叫了出去。走廊内传来了杂乱而匆忙的脚步声,耳边响起了刀钳落在手术盘内的叮铛声。我感觉那个部位一阵彻骨的冰凉,身体被切开般,撕心裂肺的剧痛使我几乎昏了过去。就在那一刻,最锐利最沉酣的痛感逼成了最酣畅淋漓的快感: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在奔涌的鲜血中喷薄而出,“哇!”婴儿灿烂的啼哭声划破宁静的夜空,一个崭新的生命诞生了!抑制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在医院护士和亲朋好友的道喜声中,我静静的的躺在床上,凝视着身边那个鲜活可爱的小生命,眼里盈满了喜悦和幸福的泪水。回想起昨天的生死挣扎,竟恍若隔世。想不到娇弱的我竟会如此的坚韧顽强,不仅战胜了死神,而且创造了一个崭新的生命!身为新闻工作者的我曾写过不少文章,但孩子,只有你,才是妈妈最满意的作品,是妈妈用全部的心血和生命凝成的杰作!有了你,生命才完整……正遐思间,丈夫端着一盆水匆匆进来。看着那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满头大汗的忙里忙外,看着那个平日连手帕都不洗的大男孩那么认真而笨拙的洗着尿布,心中涌起一阵如潮的感动。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将他和儿子紧紧搂在一起,任幸福的热泪在脸上纵横流淌……
创造生命的过程,象是在读一本神奇的生命的书。从中,我读懂了这样一句话——世间最伟大最圣洁的莫过于母爱,而母爱的力量,是无穷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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