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计划出去，早晨睡到九点半才起床。一家人都没有舍得叫起来，我也就迷迷糊糊的睡到自然醒。躺在床上，顺着窗子往外看，我觉得天是阴沉沉的。我问是不是下雨了？妻子说还没有，不过看样子准备下了。难得周末这么样惬意，我还是躺在床上就给母亲打电话。问他老人家起来了没有。母亲笑呵呵地说，没看都啥时间了，还不起来。她都上街去了两次了。

母亲就是这样的人，一生辛劳，一生勤勉。自从父亲仓促离去，我觉得母亲的眼神里少了一些东西，我知道，这是人生的必然，也是生命的必然。母亲患糖尿病也已经有快三十年的历史了。尽管他老人家平时特别的注意，可是到了现在还是出现了很多的并发症。自从父亲突然撒手人寰，我忽然觉得，做儿子的责任不仅仅是一种责任。

前不久我带着母亲外出踏青，当时没有太注意。可回来我在整理照片的时候发现母亲的目光缺少了我熟悉的那种慈祥。尽管母亲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在儿子面前和往常一样。可是我还是看出来了。我问母亲是不是视力出现问题了？当时母亲笑笑说，人老了，都会出问题的。这也是一种必然。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母亲一生救死扶伤，在我们这一方很有些名气。如今老了，留给自己的却是一种无法言明的东西。

我带着母亲去看过眼睛。大夫告诉我说是严重的白内障。当时母亲的左眼视力已经不到零点二了。所以我决定给母亲做白内障手术。尽管在当今这算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几乎没有什么风险。可是母亲年岁大了，大家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实在。在我们县，有家眼科医院，是母亲的同僚女儿开设的。其实我也认识，我们从小都是在一起成长的。只是她比我小很多，没有什么往来。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家人。妻子小妹都赞成。小妹就开始联系，说每个周末都做手术。主刀的大夫是从省城请来的。只是母亲是糖尿病，必须把血糖控制在十一下才行。前天早晨妻子就为母亲测了血糖，结果是十一点多。因为血糖太高，其他的检查也就做不了了。昨天母亲调整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测血糖是六点多一些，还不错。所以今天早晨就去了医院。可是测出的血糖又是十点多。医院的人很为难。可母亲说，没关系，几十年了，血糖总是高高低低的，她觉得可以做。

我别看也是年过半辈的人了，可在心灵的深处总还是有种作为儿子的依赖。一生了，在我的潜意识里，母亲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永远都是我受用不尽额财富。既然母亲说了，我也就下了决心。中午吃完饭，我们一家人就全都在医院里等待。做了术前的各种检查，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我把母亲送进了手术室。母亲很坦然，这个我理解。因为她一生也是主刀大夫，也是用手术刀拯救生命的人。

母亲进了手术室，我们都在外边等着。小妹大概看到我有些坐卧不宁，就告诉我没事的，现在这个手术已经很普遍了，一会儿就会出来的。果然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手术就完了。因为只做了一只眼睛，所以母亲是自己走出手术室的。我想搀扶母亲去病房，母亲说不用。手术很顺利，而且一点也不疼。

人就是这样，说的时候都会很无所谓的。可是真的到了那个点上，心里却怎么调节也是无法释然的。就早昨天，一家人还在为母亲到底该用怎么样的晶体进行讨论呢。母亲坚持用便宜一点的。她的观点很明确，说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能少花点钱就少花点钱，多了是一种浪费。当时参加讨论的时候我没在，最后小妹说有一种进口的晶体效果不错，她建议用进口的。但是定不下来，到我回家，大家还在说。我听了没做思索，只是说那种做适合就用哪种吧。

小妹到底是小妹，她这两天大概也是不停的在打听，说进口的晶体副作用少，而且透光度好，很少出现排异现象。既然是这样，那还讨论什么呢。最后决定用最好的进口晶体。可是母亲不愿意。说最适合的也就是最好了。再说了，都这年纪了，没有必要花那么多钱。母亲大概有母亲的想法，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这些年，我和母亲较劲儿，最后总是我能胜利。也许这是生命传承里的一种喜剧，也许这就是母子情怀的一种真实。

母亲心脏不好，尽管是小手术，可是大家还是放心不下。母亲也一样。她今天早晨早早就起床了，自己去药店买了预防心绞痛的药。小妹还不停的埋怨，说她去上班，说好了她回来再去买药的。母亲说大家都在忙，她也没有多少事情，顺便锻炼，顺便去买了药。下午两点钟，我们都到了医院。小妹是大夫，所以她也进了手术室。我们只能在楼道里等待。

手术没什么的。这个我知道。母亲走出来笑着说，没事，一点也不疼。人家大夫做的也好。原说不在医院住的，晚上就回家。这样也方便。可是大夫说了，刚做完手术还是需要观察的，所以必须在医院住上一晚上，没有异常，就可以回家了。一个下午，全家人都在病房里待着。说着说那的，时间也过得飞快。也许可能是因为母亲的手术做的顺利，也许是早晨吃的有点少。到了下午我怎么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我想吃小笼包子，想着小笼包子很好吃。可是我一说大家都不同意。说现在的小吃很不卫生，特别是带馅的东西就更不卫生了。在家里我向来是说话不算用的。除了母亲之外。最后大家讨论说医院不远处有一家做面食的小店，味道很好。本来像我这样的高血糖患者，是不能在晚上吃太多面食的。可是这会儿饿了，我也就答应。

陕西人谁不喜欢吃面食呢。来到小店，里边食客还不少。大大的碗，很多人几乎都把头埋在了碗里边。那劲头真的是很给人食欲。我也真是饿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的禁忌，我要了一大碗羊肉加油泼搓搓面。等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是垂涎三尺了。香喷喷的，我也没有多想，埋下头，一口气就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等肚子感觉舒服了，我才开始觉得自己吃多了，不该一下子吃这么多的面食。

吃完回到医院，小妹把我狼吞虎咽的情形说给母亲，母亲就开始说我真不懂事，怎么可以一下子吃这么多的面食呢。血糖一定高的不得了。所以她老人家也不让我多待，让我出去赶紧散步锻炼。这时候外边笑着小雨，妻子说让我带着伞，我说不用了。这时母亲大概不放心我一人出去，就让妻子和小妹一起陪我散步。

眼科医院就在县城的南边，离过去我们县城南边的进城路很近。现在有了新桥和新路，这条路也就很少走了。但是路还在，路况也不错。我和大家商量，就顺着这条路走一圈，最后从新路回来。大家同意了，我们就冒着小雨一起走出了医院。刚开始我还雄心勃勃的。因为开始走的是下坡路，所以还显得很省力。可是等走到该走上坡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有些费力气了。

开始还能坚持，可是再走多了，我就有些气喘吁吁。小妹到底年轻，尽管她比我胖多了，可是走起路来还是要比我轻快许多。小妹问我不是最近一直都在锻炼吗，怎么走这点路就不行了。说来也是的，平日扛着相机，走上走下的，也不觉得什么。可今天我怎么没走多少就有些坚持不住了呢。这时候妻子也开始埋怨我了，说明明知道不能吃这么多，还要吃这么多。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呀！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只有坚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在折返回来的半道上，我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当时还心想，这样的活动量，血糖一定是不会太高的。走走歇歇，最后总算回到了医院。母亲躺在床上，听说我出了很多汗，就不让我再待了，让我赶紧回家测测血糖，看看情况怎么样。我看看时间，离餐后两小时测血糖不到半个小时了。于是我只好回家。拿出血糖仪，心里还想，今天这么大的活动量，血糖一定不会太高的。

但是我的想法错了。血糖结果一出来我简直傻眼了。不就一碗搓搓面吗，我还费了那么多的劲头去锻炼，可血糖竟然高达十六点八。这还是近来从未有过的情形。妻子看到结果就说，看来锻炼不起作用。其实怎么会不起作用呢。如果不锻炼，说不上来血糖会是多少呢。看来今夜又是一个受罪的夜晚了。

妻子让我接着在跑步机上继续锻炼。我说还是歇会儿吧。别血糖下来了，别的器官又出问题了。我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本来想看看新闻的。可这时发现儿子竟然在网上。我打招呼，他很惊讶，问我怎么没在医院陪奶奶。我说刚回家的，血糖太高了，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儿子似乎不在乎，笑呵呵的说，想吃好的，就得损失别的。刚才他妈妈都告诉他情况了。看来在这个家，什么都是通透的。就连千里之外的儿子也是时时都能掌握情况。儿子说我今天一天都在家，怎。么突然也知道蜗居啦。说到蜗居，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很多感慨。过去我喜欢蜗居，很少外出。只是现在生命在于运动对我来说显得很重要，有时候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其实蜗居也是生命的一种存在形式。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在一种激烈和清静之中走向我们期冀的方向。我问儿子什么时候再去部队？他说十号吧。我说去了部队就是干部了，就得好好做事情。儿子说他知道，让我还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能再这样了，怎么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呢。这回儿子算说对了。尽管做老子的不能在儿子面前服软，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我说马上就接着锻炼。我就不相信，一碗搓搓面会让我的血糖恐吓我的生命。儿子知道我是在戏谑。最后说，他要和同学们去聚会了。我说不能喝酒。儿子说，他心里有底。让我放心。儿子走了，我也不想看电脑了。站起来走到跑步机前，活动了一下双腿，看看时间，我想晚上十点如果血糖还是这样，那我就睡不安生了。因为明天单位有大会，大家准备了一个月了，我的讲话。尽管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要讲什么，可我总不能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讲什么吧。

今天算是和家人在一起。今天没想到血糖会在一碗搓搓面的的诱惑下高成这样。还说蜗居是一种修养呢。现在看来生命的力度不在乎是什么形式，只要存在的有价值就是好的，就是值得遵循的。听妻子站在窗边说，明天还是要下雨的，我们的会议又是边走边开，怎么办呢。我笑了，这有什么难的，没人带把伞，一切都解决了。

不过我心里也不舒服。一直都是干旱，一直都在盼雨。可是赶上开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寓意，但我想，既然一切要来，我们也无所谓刻意了。就在这时，母亲从医院打回电话，问我血糖怎么样？我先是一笑，然后撒谎说，还好，不到十。母亲根本不相信，说我撒谎都不会，一听都是假话。赶紧想办法，不能这样过夜……

我说正在锻炼呢。让她早点休息。眼睛上的手术，休息最重要的。母亲放心不下儿子。可儿子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母亲。放下电话我突然想起来应该让我儿子给他奶奶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可妻子说，中午儿子已经给他奶奶打过电话了。当时他奶奶很高兴。看来这世界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交织在一起的。想说请却说不清，其实说不清也许才是人生绚丽的根本，才是生命存在的奥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