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趴在西墙头的太阳斜照在低矮的茅草房上,光束透过破碎的窗户纸,在地面上映照出斑驳的光点,随着微微的徐风晃来晃去。沮丧的淳子恍惚间从晃动的光点处看到一位少女,微笑着扭动着屁股向他走来,心猛地惊悸了一下,眼角不由得挂起暖暖的笑意,而后又憨笑地摇了摇头,快速地摘捡篮子里的野菜,并将摘好的野菜盛进掉了把的铁锅里,舀一瓢水,淘了几下,便捞出来放在已经裂了几道缝隙的案板上,熟练地用菜刀切成碎末,再从快要见底的面盆里盛半小碗包谷面粉,和野菜搅拌在一起,用粗黑的手掌捏成几个菜团,放进生了锈的蒸锅里。他从门前的院落里抱来一捆柴火,然后蹲在灶火前,将张牙舞爪的柴火用手使劲一捏,便塞进灶火里,从衣兜里掏出破损的火柴盒,熟练地抽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皮上轻轻一划,“刺啦!”一下,点燃的火柴头扑闪的烈焰,就像少女扭动的腰肢让淳子的内心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快要烧到手指时,纯子慌忙扔进了灶火里,使劲的拉起了风匣,随着风匣“呼哧、呼哧”的响声,灶火里的柴火燃烧的越来越旺,发出的烈焰照在淳子的脸上,红通通的,放射出幸福的光芒。原来,晓梅约了淳子晚饭后去后山坡见面,有话要对淳子说。淳子想,肯定是要说他俩结婚的事。一想到这件事,淳子灰暗、懊恼的心情瞬时敞亮了许多。
吃完饭,淳子便上床将家里唯一的被褥重新折叠后,垫放在母亲的后背,让母亲以半靠的姿势躺在床上。望着母亲痴呆的眼神,淳子的心就像被有毒的蚊子狠狠地蛰了一下,揪心的痛。淳子双膝跪坐在母亲的一侧,用手笨拙的将母亲额前贴着的几缕白发掠在了耳后,双手慢慢地来回按摩着母亲骨瘦如柴的下肢。母亲的瘫痪对于淳子来说,是胸口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痛疤,懊恼和悔恨时刻撕扯着他的心。淳子和晓梅相互爱慕,可晓梅的父亲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晓梅只能扭着父亲的意思,却也无奈,于是就拖了好几年。去年春天,不知为什么,晓梅的父亲忽然托人给淳子带话,他们家要盖新房,如果盖房用的土块全部由淳子提供的话,淳子和晓梅的婚事可以考虑。淳子和父亲一合计,晓梅家盖新房的土块大约要俩千多块,得花半年多的时间。淳子的父亲觉得晓梅爹是在给他们出难题,犹豫不决,可淳子脑瓜子一热,觉得这是个机会,自己又有使不完的力气,打土块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淳子花了几乎大半年的时间,起早贪黑,手掌的老茧起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在后山坡摆放了好多土块,一排排整齐的罗列着,就像好多士兵站着整齐的队伍等待长官的检阅。淳子为了早一天和晓梅结婚,最后几天,就连中午饭也不回家吃,专门由母亲送。都说秋里的日头,后娘的指头,毒的狠。灼热的烈日从头顶射下来,晒得淳子的脸刺痛,额头的汗滴顺着脖颈往下流,就在淳子直起腰想要歇息的时候,母亲给他送饭的途中,不小心跌倒,滑向路边的坑里。经人发现后送去医院,才知伤得很严重,尤其是大脑。今年,晓梅家的新房盖起来了,可淳子的母亲从那以后,却痴呆了,也瘫痪了。
淳子的父亲依旧蹲在炕沿边,一声不吭,嘴里含着没有火星的旱烟“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是用干树叶和废旧的破书纸卷成的,淳子爹很节约的,大多时间都没有点燃,只是含在嘴里觉得踏实。淳子爹的几声咳嗽打破了屋子的宁静,淳子换了一下姿势,手掌始终没有离开母亲的双腿,依旧轻轻地按摩着。哽咽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咬着嘴唇,眼眶里的泪花终究没有落下来,只是感觉鼻子很酸、很难受。
“ 去吧!别让晓梅等了,好好哄哄她,如果她爹还有什么要求,你都答应人家,我们慢慢兑现。”淳子的父亲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扭头望着躺在床上的老伴,张了张嘴低下了头。
“放心吧!爹,他们家已经说好的事,不会变的。”说着淳子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如果她爹同意了,你就告诉她,我们磨了新面粉 就准备你们的婚事。唉!这个家离不开女人呀!” 淳子的父亲话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花白的胡子也随着抖动,看上去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淳子下了炕便出门了。
将要坠下的落日吐出火红的舌头燃烧周边的云彩,淡淡的薄云放射出像火焰一样的殷红的光芒,照在淳子的身后,将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淳子走在歪歪曲曲的小路上,一阵清爽柔和的风迎面扑来,觉得就像晓梅温柔而又滑腻的手指触摸着他的脸颊,内心深处泛起了层层涟漪。此刻一切烦恼与悔恨都烟消云散,疲惫的身体瞬时感觉精神了许多,便飞快地向后山坡跑去。到了后山坡,尽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唯有坡上的几颗白杨树挺立在那里,树枝随风尽情地摇弋。淳子靠在其中一棵较粗的树杆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踮着脚向路口张望。夜幕渐渐降临,将一切万物以及淳子的美好心情一同被吞噬在黑暗中。淳子终究没有等到晓梅,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碰到了村长的小儿子。村长的儿子叫为民,长淳子5岁。因识文断字,练得一手好算盘,村长托关系替他在乡镇府谋得一职,虽说是合同工,可村里人都惹红了眼。今年开春,他媳妇因生孩子大出血死了,他有个女儿已经7岁了,和她父母一起过,听说他经常不回家。
“晓梅不回来了,这是你给她们家打土块的钱。”为民上下打量了一下淳子,嘴角微微上翘着,用鼻子哼了一声 ,眼睛里流露出冷漠的笑意。将早已准备好的钱不等淳子开口,就塞进了淳子的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爹不是答应了吗?” 忽来的变故对淳子来说,就是当头一棒,弄得他措手不及,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双手急忙抓住为民的胳膊不解的问。
“不为什么,后天我和晓梅要结婚了。我警告你,以后离晓梅远点。”为民嫌弃的推开淳子,拍了拍衣袖,伸出手指对着淳子的鼻尖狠狠地说,并用鄙夷的眼神瞪了几下转身扬长而去。
淳子愤怒地捏紧拳头,使劲的击中树干,手背已经血肉模糊,心麻木了,感觉不到一点痛疼。他蹲在地里,双手抱着头,觉得自己很窝囊,又很蠢,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面前黑乎乎的一片,心绝望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就像僵尸一样回到家里 ,任凭他爹怎么问,也不说一句,一头倒在炕上。
(二)
夏收后,每家都磨了新面粉,蒸了馒头相互串门以祈求龙王呈现来年风调雨顺。淳子家虽说磨了新面粉,却没有往年的喜庆样,也没有蒸馒头,家里始终被郁闷的气氛压抑、笼罩着。好在隔壁邻舍都知道他家的苦,大家都拿着馒头你来我往的安慰淳子爹,让淳子爹心里觉得还有点热乎劲。淳子从那晚回家以后,闷头睡了俩天,便抡着铁锨下地了。人虽说变得沉默寡言了,却比以前更加勤快了。渐进深秋,山坡后的白杨树已脱去昔日的绿装,干枯的树枝上挂着零散的枯叶被风吹得“吧、吧”作响。淳子走在小路上,望着脚尖盘旋的枯叶,心里感觉更是萧条、荒凉,凛冽的秋风带着丝丝寒意吹进淳子的衣领,他用手拉紧了衣领,眼眸里有了更深的恨意。淳子走进院子,放下肩上的铁锨,从铁锨把上揭开系着装窝窝头的花布包,这个花布包是晓梅用旧衣服裁剪做的。淳子现在依旧清晰记得,当时晓梅送给他的情景,也是在夏收后,有夕阳陪伴的旁晚,还是在那个山坡后,晓梅背靠在枝叶茂盛的白杨树杆上,淳子望着晓梅娇羞的摸样,内心像有一团火疯狂的燃烧,他笨拙的用双臂抱住晓梅纤细的腰肢,低下头,将灼热的嘴唇印在了晓梅的殷桃唇上,那一刻他们认定了彼此,红彤彤的脸颊就像火红的落日放射出灿烂幸福的光芒。
“淳子,回来了!快进屋,你王婶来了。”淳子爹的喊声打破了淳子的沉思,淳子慌忙将手里的花布包 折起来捏在手里,心“咚、咚、咚”的乱跳。便没说话就跟着父亲进屋了。
“王婶!你来了。”淳子见王婶坐在方桌旁的椅子上,翘着腿,头发梳得光光的一丝不乱,看起来特别的黑,淳子的心又禁不住的难受起来,便走过去脱了鞋,上炕双喜跪坐在母亲的一侧,慢慢地替母亲翻身。想到王婶和母亲同岁,可母亲现在这个样子,淳子的心就像被一把剑乱刺。
“淳子今年25岁了吧!唉,和淳子同岁的,他们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王婶望了望淳子,便对着淳子爹说,并且偶尔用眼角瞟一下躺在炕上的淳子娘,瘪瘪嘴。
“我说他婶子,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就多帮衬点给淳子介绍个对象吧!你地里有啥活,就吱一声,让淳子去干吧!”
“老哥,看你说的,这不见外了吗?村里的后生我看就数淳子能干,人也长得俊。今天我就是为这事来的。”王婶说着用手一拍大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真的,那太好了,淳子!还不赶紧谢谢王婶。”淳子爹高兴地呵呵憨笑,显得满脸的皱纹更深更多。
“嗯,全由爹做主。”纯子依旧没有转身,也没有停下手掌对母亲的按摩,只是面无表情的回应。
“赵家庄赵老头的小女儿,比淳子小五岁,我看他们俩挺合适的,明天下午我带闺女来转转门,你们也收拾一下。”王婶说着便起身,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太谢谢他婶了,要不吃了午饭再回去吧,我让淳子给你做鸡蛋面片子。”淳子爹高兴地一个劲地拉着将要出门的王婶,王婶犹豫了一下,扭头用眼睛瞟了瞟没反应的淳子,瘪了瘪嘴干笑俩声出门走了。
“淳子,别惦记晓梅了!她已经是人家的女人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淳子爹望着儿子发呆的样子,叹了口气。
第二天,淳子爹没有让淳子下地,父子俩将家里家外彻底打扫了一番,又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2元钱,让淳子去商店买点糖和瓜子。淳子爹踌躇了许久,便跑去后院央求栓子叔借了栓子半新的衣裤让淳子穿上。淳子瞅了许久借来的衣裤,终究没有穿,原封不动的还给栓子,栓子大骂淳子是傻子,就是再过十年也找不到媳妇。
午饭过后,王婶便领着赵老头 的小女儿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见大嗓门王婶的说话声。
“老哥,家里来客人了,还不出来招待呀!”
“唉,来了,来了……” 淳子爹出了屋子准备上前相迎,眼睛落到王婶旁边的女子身上,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了。淳子紧跟着父亲,也看到了赵老头的小女儿,他用胳膊碰了一下父亲,急忙换上笑容,掩饰着自己的吃惊。
“她婶来了,快进、快进!这位是老赵的小女儿吧!”淳子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堆起笑容,迎上前去。
“嗯,这是小芳。”王婶轻笑着对淳子爹边说边进屋后,小芳也跟着王婶一瘸一拐的进了屋。王婶坐在方桌旁的椅子上,又让小芳坐在方桌另一旁的椅子上,方桌中间,摆放着一碟瓜子和一碟糖果。王婶不由自主的向炕上望去,炕中央叠着一床破旧的被褥,褶皱的床单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污渍,一个个小窟窿就像一张张小嘴张着。
“小芳,这是你伯,这是淳子。”王婶抓起碟子里的糖果,用胖乎乎的手指剥掉包糖果的纸,塞进嘴里,舌头搅拌了几下,便用手指着淳子爹和淳子一一向晓芳介绍。
"嗯!”小芳盯着淳子看了好一会,弄得淳子不自在,便低下了头。小芳笑了笑也学着王婶的样子从碟子里抓起瓜子,“咯嘣、咯嘣”的磕着,倒让淳子爹和淳子显得拘谨起来。
淳子相亲的事很顺利,小芳对淳子很满意。淳子觉得只要能生孩子,会干家务活就行,最主要的是照顾好他母亲,至于小芳有没有身体缺陷,长得漂不漂亮,已经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了。淳子爹虽不太满意,可淳子没意见也就应了这门亲事。淳子爹买了家里的俩头羊,又向淳子姑姑借了50元钱,除了给小芳家的彩礼钱,剩下的就留下给淳子办喜事。淳子想开了,心里也觉得坦然了,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为了答谢王婶的恩情,他花了一周的时间,起早贪黑,用铁锨将王婶家的2亩半地一锨一锨的挖着翻了一便,并打磨得平平整整,只等来年开春播种,王婶看着平整的土地,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就在淳子憧憬好日子开始的时候,小芳的父亲怒气冲冲的来到淳子家里,说淳子一家人和王婶都是骗子,家里有一个痴呆瘫痪的废人,尽然藏着掖着不让他闺女知道,他闺女可不是来伺候人的。淳子听到小芳的父亲骂自己的娘是痴呆瘫痪的废人,他二说没说,便一把将赵老头推出门外,并扬言若再听到骂他娘的话,打得赵老头满地找牙。淳子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淳子好像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尤其对母亲格外的孝敬。
(三)
春天来了,斜密的雨丝滴滴答答滋润着万物,后山坡的白杨树枝上,已经冒出了嫩绿的幼芽,放眼望去,使得这座荒凉的村子曾添了一抹绿意。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淳子种完麦子,从地里回来,就看见自家的门前停着一辆吉普车。正在纳闷,家里的笑声飘荡在屋顶,淳子加快脚步走进屋子,只见方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俩位同志,正想打招呼时,蹲在门边的父亲看见淳子进来,急忙站起身,激动地拉住淳子面对年龄较大的同志笑着介绍。
“淳子,快叫叔,你叔从部队转业了,现在在我们县上上班呢,吃的也是国家粮。”淳子父亲说着,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泪光。
“淳子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也就七大岁吧!时间过得真快。哥!你们这几年受苦了,嫂子病了你也不给我发个电报,唉!”淳子叔叔说着起身拉着淳子的父亲想让他坐在椅子上,可淳子的父亲挣脱弟弟的手指,将弟弟又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便蹲在了门口嘴里吧嗒、的吸着旱烟。
“我们庄稼户,都蹲习惯了,坐在那里闲得很拘束。倒是你,现在是国家的人,可不能和我一个样。”
淳子叔叔和家里人寒暄了几句,因有要事,便坐着车离开了。过了几天,淳子叔叔的司机开车又来到淳子家里,并带来一袋大米和一百元钱,淳子父亲将钱攥在手心,眼睛里冒着泪花,哆嗦着嘴唇,花白的胡子颤动着一个劲地连续说了几个“嗯”字。不久淳子就被村里安排当了小学老师。淳子后来才知道,叔叔尽然是县武装部的部长。淳子虽说初中毕业,可在当时来说,也算半个文化人,稍加一收拾,一米七五的个头显得挺拔伟岸,古铜色的肌肤配上轮廓棱角分明的五官,尤其是幽暗深邃的眸子更显得沉稳、忧郁,招来不少身边女子的亲睐。就连王婶也对淳子父亲提了好几次要对淳子说亲的事,可淳子性子很倔,自从和小芳的婚事吹了以后,好像对女人有了免疫,总是用幽怨和探究的眼神看待,对每次的提亲都显得无动于衷,冷漠地回绝,大家都觉得是晓梅和小芳伤了淳子的心,心上的那条疤痕会让他孤独的走完余生。淳子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整日为淳子的婚事愁眉苦脸。淳子在学校工作很认真,又利用课余时间抓紧学习,教学水平很快得到了提高。他叔叔为了让淳子以后有好的发展,托关系让淳子进了县里举办的教师培训班。时间是2年,带工资上课,听说里面都是县里领导干部的子女,毕业后都会成为国家的人,要吃皇粮的。淳子不久也要吃上皇粮了,父亲乐的整日合不拢嘴,满脸的笑容使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闲暇时就坐在老婆身旁,心花怒放地絮叨着他弟弟的能耐,自家娃的好命,尽管老婆自始至终一声也没有回应,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可淳子父亲依旧自顾自的一边絮叨,一边用粗黑的手掌替老婆按摩麻木的双腿。淳子进了教师进修班,为人处事很低调,可他优美的文笔和惹人的外表招惹了众人的眼球,尤其是财政局长的侄女,大胆灼热的眼神肆无忌惮的追随着淳子的身影,话里话外流露着对淳子的仰慕。中午吃完饭,就在大家午休的时候,淳子又悄然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从桌仓里拿出借来的小说《人生》,翻开书页的瞬间,折叠整齐的纸张从书里滑落,掉在地上,淳子愣了一下神,便弯腰将纸张捡起来打开:
淳子!都说男追女隔层山 ,女追男隔层纱。可我觉得爱情是彼此都有感觉,共处时可以摩擦出火花的城堡,不需要谁追谁一说。如果只有一方或者是彼此都无感觉,即使你翻越了好几座大山,穿破了几千层稠纱,追到手了结局也是悲哀的。我对你有感觉!我坚信,我们之间会用优美的文字,内容丰富的诗篇为爱的纽带,架起一座幸福美满的鹊桥。如果,你心似我心,亲爱的人!别再犹豫,旁晚在校园的树荫下,请伸出你的手,邀请我一同欣赏霞光漫天的胜景。今生我愿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写信的是财政局长的侄女,名字叫飞燕。
淳子发现是一份情书,瞬时心跳加快,脸颊就像着了火的滚烫,读着深情灼热的文字,感觉心里就像有一股电流快速穿越。眼前浮现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镶嵌着一对深深地小酒窝 ,笑起来更显得调皮可爱。尤其是那修长的身材,有事没事的总在淳子的眼前晃动,淳子压抑许久的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六月将旁晚的天空撑得湛蓝高远,火红的落日眼睛里冒着猩红的烈焰,将地面的一切轮罩在玫瑰色之中,此刻淳子的心上也蒙了一层神秘而又甜蜜的色彩,他潇洒的走在林荫道上,一眼就发现树林下站立的一位俏丽的少女,亭亭玉立,身上的白纱裙随微风徐徐摆动,看上去就像一位仙子沐浴在金碧辉煌里一尘不染。
“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感觉。” 淳子还没走到飞燕面前,飞燕就高兴地迎上前,用白腻纤细的手指拽住淳子的胳膊,轻轻摇晃着仰起头,清澈明亮的双眸流露着灼热和喜悦的光满,照在淳子的脸上,就像一双温柔滑腻的玉手抚摸着,淳子的心再次剧烈的快速跳动着,呼吸也显得有点急促,不由得用舌尖舔舐了一下焦渴的嘴唇,望着飞燕那微微张开的殷桃似的小嘴,淳子忽然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脚底穿梭到头顶,他幽暗的眼底,放射出一簇簇热烈而又急切的光芒,犹豫了一下,伸出双臂,抱起飞燕纤细的腰肢,低下头嘴唇便印在飞燕的小嘴上,霸道的用舌尖撬开飞燕的贝齿,爱意在彼此的唇齿间急速的流淌。
“坏蛋,我要窒息了。”飞燕挣脱淳子禁锢的手臂,并用粉拳在淳子的胸口轻砸了俩下,低下头羞涩地抱怨道。淳子看到飞燕白皙的脸颊上泛起的红晕,感觉和霞光可以媲美 ,他捉起飞燕的小手在手心印了一个吻痕,心底溢满暖暖的幸福。
“ 我在你的手心留了戳印,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了。”淳子说着将飞燕修长的身子拥在怀里。
“我在你心里也留了印记,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了。”飞燕头倚在淳子的臂弯里,一手轻轻地在他的胸口写下自己的名字。爬在山头的斜阳因嫉妒这对璧人的唯美,收起粉红的尾巴 隐于山的背面。
自从淳子和飞燕确定恋爱关系以后,淳子格外注重自己的生活习性,尤其是卫生方面,怕飞燕嫌弃他是农村人,开始睡前洗脚刷牙,并保持了勤换衣服常洗澡的习惯。可他的眼神里,依旧闪烁着郁闷且担忧的神情。尤其是快放暑假的这几天,淳子显得更是忧心忡忡,每次面对飞燕清澈明亮的眸子,心里的话因嘴唇发软吐不出一个字,鼓起的勇气在娇羞惹人爱的模样面前瞬间瓦解。后天就放暑假了,大家都在为回家做准备。飞燕的家就在县城,她外婆从市里来了,要在她家住几天散散心,飞燕一下课就回家陪外婆去了。偌大的宿舍就淳子一个人呆着,虽然外面的天气碧空万里,云淡风轻,可淳子的心里感觉乌云密布,沉甸甸的。淳子心里设想,如果对飞燕隐瞒了母亲的病情,结了婚再告诉她,到时候即使她知道了,生米也已经煮成了熟饭。淳子懊恼的用手轻击了几下自己的额头,自我解嘲的苦笑了,他开始鄙夷自己阴暗自私的思想,纠结的在房间踱着步子沉思。他望着窗外被落日涂抹成金黄色的万物,心情豁然开朗,他忽然明白了人们为什么那么钟情于落日,那就是忘我的付出,即使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依旧给世界展现出震摄人心的美。他决定了,他不想欺骗自己的爱人,即使他害怕爱人的离开,也不愿将他们唯美的爱情里留有污点,更不愿将来碰触她忧郁、怨恨的眼神,那样他的心会受不了的。此刻,淳子才知道,他很爱她,不是因为她是城里人,也不是因为她很漂亮,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他不敢面对面告诉飞燕母亲的情况,他怕自己没有勇气,他要写一封信,回家之前,夹在她的书里,用书信的方式告诉,他们的爱情由她决定。
淳子回家的那天,天气格外炎热,滚烫的太阳悬挂在头顶,疯狂的炙烤着大地。淳子怕飞燕被太阳曝晒,不想让她送自己,可飞燕就是不依,硬要送到车站。
”淳子,你进车里坐吧,找个有阴凉的座位。“飞燕将淳子推进车里,一声再见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淳子愣在那儿,刚要出口的话便咽进了肚子。透过窗户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觉得有点郁闷,坐在座位上等待发车,并开始胡思乱想。隔了一会儿,飞燕甜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淳子抬起头,只见飞燕双手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并向他走来。
“淳子,包里的东西是我给叔叔和阿姨买的,这俩瓶汽水是让你在路上喝的。天这么热,回去小心中暑,自己照顾好自己。”飞燕说着将手里的包递给淳子,掏出手绢轻轻擦着额头的汗,看到淳子脖颈浸着的汗珠,飞燕什么也没想,低下头就顺手用手绢给淳子擦拭了一下,淳子浑然觉得有丝丝清凉掠过心扉,淡淡的体香浸入心脾。淳子笑着握住飞燕的手,趁周围的人不注意,侧过头附在飞燕的耳边低语。
“回去我会想你的,我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夹在书里。”就在淳子对飞燕低语时,司机按着喇叭提示客人要走了。
“我也会想你的!”飞燕羞涩地说着,便走下了车。
飞燕回到家里,便取出书翻开,就看到了淳子写给她的信。
亲爱的 燕子,你好!
无论将来怎样,我的心始终是你的爱巢,任由你自由的飞翔。渴望愿得你的心,白首不相离;渴望今生与你相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知道由于我们出生和所受的教育不同,在生活习性和思想上有很大的差异,可我依旧说服不了自己,还是很爱你,很想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有你相伴,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愉悦着,幸福着。为了和你在各方面达到共识,我会逐步抛弃自己的大男子主义,农民的狭隘意识,完善、提高自己的思想意识。我们在生活中彼此妥协让步,达到满意的共识,让我们的爱巢更加温馨、坚固。因为我爱你,我必须向你坦陈。你只知道我的家在农村,可不知道具体情况。我的母亲不慎跌倒,摔坏了脑袋,她已经瘫痪卧床四年了,神智也不清楚,大小便都得在床上料理,再加上我家的条件有限,你应该想象到家里的卫生情况。我知道,这也是你们城里人最在意的。母亲现在有父亲照顾,可我上班以后,想把母亲接到我的身边自己照顾,因为我的母亲是为了我受伤的,虽说她神智不清,可我想让她的晚年过得舒服些。燕子,我的爱人!如果你知道了我的家庭情况和我的想法,你依旧爱我的话,想和我交往的话,我会付出毕生精力宠你爱你,如果你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请你不要为难,我会祝福你,衷心祝愿你过得幸福快乐!
执笔:爱你的淳
飞燕看着信,泪花浸满了眼眶,一滴、一滴的落到信笺上,字迹慢慢的淡了,看上去就像一朵朵蓝色的小花怒放在飞燕的面前。她任由泪水尽情的流淌,心里却想灌了蜜一样的甜蜜。她慢慢折叠起信笺,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低语:“真是个傻瓜!”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淳子那双忧郁深邃的眸子,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才知道,淳子心里有多苦。时间过了半月,飞燕感觉日子越来越漫长,空空的心特别渴望淳子的安抚,淳子的身影始终索绕在梦里。她心血来潮,做出连自己都很吃惊的决定。她不在乎身边朋友惊诧的眼神,更不在乎朋友们对她的惋惜及不理解。第二天早饭吃过后便急忙出门去商店,她为淳子的父母分别买了衬衣衬裤及外衣外裤,并买了好多吃的,如蛋糕、点心、糖酥等,然后便大包小包拎着向车站走去,她要给淳子一个惊喜,她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消除淳子心里的顾虑。她灿烂的笑脸沐浴在阳光下,额头渗出的汗珠看上去犹如珍珠般的璀璨,浑身上下处处显示着喜悦的光芒。飞燕坐着车,一路颠簸,到了淳子所在的村子,已经下午3点多了,正是太阳光芒最强的时候,照在飞燕的身上,感觉就像烤火一样的发烫,嗓子也觉得发干。飞燕拎着包下了车,喝了俩口汽水,虽说感觉很累,可心里就像揣着个小兔子“砰、砰”乱跳,兴奋中又透着甜蜜,她蹒跚着步子走在村子的沙子路上东张西望,迎面扭着屁股走来的王婶看到飞燕站在路中大方地向她微笑着,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砸着嘴说:“这么俊的姑娘,像朵花似的,看着小手,细皮嫩肉的,是城里人吧!”
“婶子好!麻烦问一下王淳家怎么走?”飞燕被王婶盯着有点不好意思,打断王婶的话急忙问路。
“王淳家,你是他家亲戚吗?以前我怎么没见过?”王婶显得有点吃惊,以为听错了。
“我没来过这里,我是王淳的女朋友。”飞燕微笑着说。
“女朋友?就是对象呗!你走到路口靠右手第二家。”
“谢谢婶子!”
“你,你,你知道王淳家的情况吗?”王婶走了俩步,犹豫了一下,边喊住飞燕问。
“知道呀!”飞燕依旧笑着说。
“你,你知道王淳的母亲瘫痪在床,并且是个傻子吗?”王婶愣了一下,便得意地说。
“知道,王淳的一切我都知道。”飞燕略微变了脸色,收起了笑容,冷冷的回应。
“城里的姑娘就是大方,没过门自个就跑来了。”王婶看到飞燕不领情且冷着脸,便露出鄙夷的眼神,阴阳怪气地说着扭着屁股走了。
飞燕来到王淳的家门口,炫目的光辉照耀在她兴奋的脸上,看起来就像一朵娇艳的花朵怒放着,额头浸满的汗滴犹如花蕊间沾满的露珠晶莹剔透。她放下手里拎的包,用手掠了掠额前的一缕头发,镇静了一下自己激动而又复杂的心情,望着裂了好多缝的枯朽的门虚掩着,她眯着眼睛从门缝里瞅了瞅,见院子里没有人,静悄悄的,踌躇了许久,才用手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飞燕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回应,她便使劲一推门开了,提起包犹豫了一会,就走进院子。院子不大,里面只盖了俩间土房,已经很破旧了,屋檐下的泥培部分已脱落了,露出的茅草在轻风里飘摇着,似乎向她热烈的招手。窗空上糊的纸也很陈旧,好多破损的地方用书纸补贴。院子里放的杂物很多,但收拾的整整齐齐,打扫的也很干净。
“淳子!淳子!”飞燕站在院子中央,眼睛盯着开着门的主屋,喊淳子的名字。
“燕子?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在做梦呢!”淳子跪坐在母亲身边,一边给母亲按摩双腿,一边回忆和飞燕相处时的细节。忽然听到飞燕在喊他,他以为这是幻听,也许是太思念飞燕的缘故。他迟疑了一下,又不确定地扭头,眼睛从窗户孔里瞟了瞟,看见院子里真的有人,急忙跳下炕,拖着鞋就出了屋,见到飞燕,愣了一下,跑过去抱住飞燕,激动地连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飞燕逼迫放下手里的包,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被揽入一个滚烫而有力的怀抱,刚想说出的话被灼热温柔的吻封闭了,未说出口的语言淹没在思念和牵挂的热吻里。淳子柔软略显霸道的舌撬开飞燕的贝齿,滑入口中,贪婪的摄取属于她沁香邻人心醉的气息,用力的探索每一处的芳香,似乎想把自己一个月来积累的思念在瞬间释放。
“ 累坏了吧!这么热的天,还带这么多东西。”淳子 看到飞燕带的大包小包,又看看飞燕额头浸满的汗珠,握住飞燕的手,望着掌心因提包而留下的红红的印痕,心疼的抚摸着。
“知道我累,还不让我赶快进屋。”飞燕看到淳子用宠溺的目光 望着她,感觉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淳子一手拎起大包小包,一手拉着飞燕进屋。飞燕进屋后发现屋里更简陋,宽大的炕上仰面躺着一位瘦小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很凌乱地贴在额头的俩边,蜡黄的瘦小脸颊更显得颧骨凸起,眼睛深深地陷进去,飞燕忽然感觉很心酸,挣脱淳子的手,走到炕沿边,弯下身,用手轻轻地掠了掠淳子母亲眼前遮挡的头发,扭过头,望着淳子问。
“这是阿姨吧?”
“是的,病了好几年了,就这样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淳子跟在飞燕的身后看了看母亲,喜悦的心情瞬时变得有点悲伤。
“我和你一起照顾阿姨,我相信将来阿姨会好起来的。”飞燕紧紧地握起淳子的手,淳子望着飞燕坚定的目光,心里豁然一亮,似乎有一股无穷的力量从心底升起,他相信,未来一切会好起来。
第二天,淳子和父亲下地收割麦子,飞燕呆在家里收拾屋子。太阳爬上墙头,屋子沐浴在金色的光辉里,飞燕蹲在厨房的灶火前,笨拙的将木柴放进灶炉里,用柴火点燃了几次,木柴总是燃烧了半拉就熄灭了,烟也围满了一屋子,呛得她泪眼涟涟 ,白皙的脸上出现了数个梅花印,但她依旧不气馁,重复做了几次,终于灶火里的木柴燃烧了,烈焰越来越猛烈,一锅水不一会就滚开了。飞燕先将暖壶盛满,然后又用碰了好多瓷的瓷缸子盛满,凉一凉等淳子和父亲下地回来喝。飞燕将椅子放到炕边,端了半盆温水放到椅子上,然后吃力地将淳子母亲的身子向炕边挪了挪,使得母亲长而凌乱的头发刚好垂到盆子里,一股难闻的气味迎面扑来,飞燕连眉头都没有邹一下,双手伸进盆子,仔细地搓洗。飞燕洗完头,又用毛巾仔细地擦拭淳子母亲的身子,并脱去原有的衣裤,换上自己买的内衣内裤,淳子母亲经飞燕换洗以后,看上去简直判若俩人。淳子父亲看到太阳已经趴在头顶了,停下手里的镰刀,站起身用拳头砸着腰对淳子说。
“淳子!我看这闺女心眼好。人家城里女娃来我家亏了她,你要好好待人家,可不能欺负她。”
“我知道。”
“你现在回去吧,路过你姑家借几个鸡蛋,做点好吃的,人家娃头一次上门,不能慢待了。”
“嗯,我这就去。爹!你也别太迟了。” 淳子答应着直起身,放下手里的镰刀,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腿,便向家里走去。回家进了屋子,就看见飞燕正在替母亲梳头,看到焕然一新的母亲,淳子的眼睛湿润了。
“燕子,你的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说着就端了盆子洗漱去了。
“说什么呢?我们之间不需要报答,只需要爱。”飞燕说着眼神追随着淳子的背影。淳子洗漱完毕,进屋便抱住飞燕,吻着飞燕的耳旁,低声呢喃,微闭着双眼陶醉在飞燕散发出的特有的芬芳的气息中。 飞燕任由淳子抱着,侧头发问。
“阿姨的头发能不能剪成短发?这样 阿姨会觉得凉快点。”
“这个主意不错,燕子就是聪明,真不愧是我的好媳妇。”淳子说着用手指轻刮了一下飞燕的鼻子。
“讨厌!”飞燕忸怩了一下身子,笑着挣脱淳子手臂的禁锢,转身去找剪刀。 此刻他们的心贴得更近了,爱的热度就像晌午的太阳一样滚烫。
小麦夏收后,暑假也结束了,飞燕和淳子一起返校。走的时候,飞燕白皙柔软的手指已变得粗糙,可淳子握在手心 ,感觉比玉还滑腻。相爱的人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进修学习结束了。淳子和飞燕分在不同的学校,但都被留在了县城。半年后,淳子和飞燕结婚了,油盐酱醋的日子中不时飘汤着幸福喜悦的笑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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