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陈招娣,不是女的,是纯爷们。
林妹妹,不是<<红楼梦>>中的人物。
到底何方神圣?亲们,请腾出一点剔牙的时间看一看我的拙作。
一
陈招娣的生物钟和鸡的生物钟是一致的。每当那只“歪脖霸”啼叫第一声,他便从床上弹跳起来,迅速穿好衣服,蹬上鞋,上厕所然后回屋拿唢呐,扛饲料袋子,这一系列动作必须在八分钟之内完成,否则,这只歪着脖子傲视群鸡的鸡中老大可没有足够的耐心等你。惹恼了它就相当于得罪了八十万禁军教头,后果就是鸡推鸡鸡搡鸡哀鸣一片,炸窝中总有遇难者,蛋是爱情和温情的产物,总之,炸窝就会损鸡少产蛋,直接影响经济效益,谁敢掉以轻心?
陈招娣扛着饲料袋子拎着喇叭沿着山路前面走,后面跟着“歪脖霸”,再后面依次排开有序而行一千多只鸡浩浩荡荡一望无际,这哪是鸡呀,简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放养鸡的山坡是轮作的,这样有助于修养牧草良性循环。怎么轮作,哪里撒料,哪里饮水,哪里生蛋,哪里休息,怎么防风雨,他都总结出了一套科学合理的方法,他绝对是一个有头脑有思想有目标有追求的“四有”青年。鸡儿们进入西山坡,仿佛孩子们进入了游乐场,那个乐啊。有的钻入草丛啄草籽吃小虫,有的吸叶片上的露珠,有的刨食土里的小石子儿,有的和同伙打闹嬉戏,好一个活生生的百鸡图,站在高处望去,微风过后,风吹草底现鸡群,何其壮观!他看着欢蹦乱跳的鸡,看着蓊蓊郁郁的山,心情像今天的天空瓦蓝瓦蓝的。遥想招娣当年,高中毕业了,拿着父母从土坷垃里抠出来的给自己攒的盖房子娶媳妇的八万块钱包了这片方圆二三十亩的荒山,几人讥笑几人愁?乡亲们笑他读书读得脑子进了水,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父母愁的是这个败家子不撞南墙不回头,自己的血汗钱眼看打水漂,更让人愁得慌的是,等他撞得头破血流幡然悔悟时再攒钱已经错过了说媳妇的最佳时机。可他对这一切漠然视之,仿佛胸有成竹。因为他小时就常到这儿打猪草,发现这里的草猪和鸡都特爱吃,他曾用牙咬过,有点甜甜的味道,后来才知道是柴胡和黄芪,于是就先试着投放了几百只小鸡崽,一点一点摸索规律,年底就有了收益。他的鸡不用防疫,散养的不生病,他正在研究是不是药草的关系。收获的柴鸡蛋大受欢迎供不应求,价钱比普通鸡蛋要高一倍。“这小子挣钱了”,大伙从他的交通工具就能看出来,一开始送货用自行车,后来换成汽油三轮车,今年换成了五菱双排座。“这小子就是有脑筋”大伙又如是说,“人啊。”招娣一边感慨着一边将饲料倒进石槽里。然后拿出唢呐吹奏着:“太阳出来我爬山坡……”鸡儿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聚餐,他高兴地继续吹,唢呐声高亢嘹亮仿佛穿透山包,传给远方的林妹妹。
“哥有老婆,请别诱惑我……”招娣的手机响了。这个铃声是林特别交代他要用的,意图看官是知道的哈!"“快下来吧,大哥,去吃早点啦。”电话那头催着。“不行啊,姐没来呢。over。”“姐和姐夫来了,正往你那儿走呢 大哥。交给他们管你的*巴大哥。”“你小子咋说话呢?管我的鸡,能不能别带巴,另外别叫我大哥!”“不带巴可以,但是不叫你大哥,叫你招娣我怕讨不到老婆,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呢,呵呵”和他通话的是他的发小,他妈给他起了个严肃的名字__邵建波。
他俩吃完早点,邵建波非要陈招娣陪他k歌。他俩虽是发小,但兴趣爱好南辕北辙。陈招娣一心想着他上大四的林妹妹,为了给林妹妹想要的生活,他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上刀山下油锅,所以他拼命赚钱准备将来买房买车。而邵建波是个典型的公子哥,是酒吧歌厅的常客,女朋友几天换一个。陈招娣说他浑浑噩噩,他说:“我又不缺钱花,我当村支书的老爸把我儿子的钱都准备好了,我干嘛成天累死累活的和你一样当苦逼一个,我现在做的就是在不败家的前提下好好享受生活,不惹出啥事儿老爸就知足了。”歌厅舞厅酒吧这样的场所,陈招娣是从不涉足的,一是他整天忙忙碌碌的,二是林小林交待过那里充满了诱惑,要他躲得远远的,她会为他守身如玉,但他必须把处子之身给她留着。所以邵建波诚意的邀请并没打动他。“你成天在山沟子里窝着,林小林可是在大都市生活,那是一个灯红酒绿得花花世界,你要不洗洗脑换换血,你觉得你和她配吗?她毕业后和你有共同语言吗?难道聊你的山和鸡吗?”陈招娣无语。
二
市区,花花绿绿的广告牌遮挡了许多沾满灰尘的东西,迷离的歌曲把赤luo裸的欲望通过耳朵输送到人们的骨子里,各色的促销拱门渲泄着厂商急功近利的情绪。商场里,海澜之家专柜,邵建波选了一身男装和一双皮鞋,“换上吧,你那一身鸡粪味哪个小姐愿靠近你。”换上这身行头的陈招娣诈一看有点儿像古天乐,导购小姐直夸帅气,他悄悄问价格,妈呀,三千多!他手里虽攒了几十万,可他一分都不敢乱花,饲料鸡雏都要花钱,主要得给林妹妹攒着呢。平时穿的都是在集上买的便宜货,他赶紧往下脱。邵建波在一旁笑着说:“款我付了,大哥。”“我可没钱还你。”“等你儿子还吧,大哥。”
“今夜无眠”ktv。陈招娣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迷幻的灯光,深棕色的隔音壁,超大无边框的壁挂显示屏,隐形高保真音响,小巧无绳麦克风无一不在凸显这家歌厅的高档精致。如果剥开虚伪的外衣,陈招娣是打心眼里喜欢这里的气息,在这里它可以不想他的山他的鸡还有背上的压力。邵建波嘶吼了几首后,把麦交给了陈招娣,侍应生脸上堆着雕刻般的笑等着为他点歌曲。“<纤夫的爱>吧。”他选了一首他的最爱。“是首男女对唱,有品味啊大哥。”邵建波示意侍应生,“来位陪唱小姐。”
音乐响起来了,极好的音效,极好的音质,流淌出穿透心灵的熟悉的旋律。陈招娣陶醉了,他动情地唱着,起初眼睛还盯着屏幕,渐渐地闭了眼,眼前仿佛是家乡的东沙河,他的林妹妹穿着火红的嫁衣站在船头对他笑着,伸着手要他抱……他不知不觉抓紧了陪唱小姐的手,眼泪流下来了。他想起了林妹妹,想得心痛了。
音乐戛然而止,陈招娣仍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紧抓着 不松手。侍应生想为他的精彩演唱鼓掌,邵建波示意别出声,他俩悄悄走了出去。
“来自农村的吧,哥。”赔唱小姐温柔的声音使他猛然醒悟,他赶紧放了手连说对不起。“没什么的。”她淡定地说。“你凭什么判断我是农村的?瞧不起我吗?”陈招娣厉声说。“不不不,不是的。”她由于着急眼泪溢出了眼窝,“我是农村的,哥唱歌时流露出的情绪不象城里的公子哥,城里的公子哥大多玩世不恭不带这么认真的。他们不把我当人看的,我巴望着遇个农村的,农村的小伙实在,不会折磨我的。”她凄凄艾艾地絮叨着。他望着面前这个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特别瘦弱,原本靓丽的脸被脂粉糟蹋了,长长的睫毛是假的。“你是做什么的?”他想证实自己的判断。“别逗了哥,真不知道啊?*陪,陪唱、陪喝、陪睡,你那个哥付我钱了。走吧,到我住的地儿吧,这里老板不让的,警察查房要挨罚的。”说着,她拉起他的手。他感觉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汗冒出来了。
陈招娣像丢了灵魂的躯壳由她牵着手木木地走着。他想挣拖但又舍不得这种愉悦的感觉。
出租屋。合租的,陈招娣一眼就看出来了。女性的内衣肆无忌惮地在阳台上招摇着,大幅近乎赤luo的美女艺术照在小客厅悬挂着。卧室里隐隐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他被她拉进了另一间卧室,关了门,拉了窗,她迅速地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扑到他怀里。欲望像泉水压也压不住从体内涌出来一波接一波地由喉咙向舌根传递,有种过电的感觉酥麻麻的。他一把抱起她……
“哥有老婆,请别诱惑我”手机响了,他赶紧松手,一看,短信,天气预报。手机铃声提醒了他,他暗骂自己,“林妹妹为你守身如玉,自己真是浑蛋。”他摔门而去,身后传来小姐的声音:“这就走了,我叫亚男,我会跟邵哥要你的电话,打给你。”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停车场的,邵建波已经等在那里。“这么快完事啦?”他冲他坏坏的笑。“你想带坏有为青年。”他埋怨道。“不会吧大哥,应该换个角度看问题,这叫享受生活,我替你付费的,大哥。”
三
陈招娣回到了自己的领地,看山山依旧是绿的,天依旧是蓝的,他的鸡依旧是可爱的,但是他心里隐隐感觉少了什么,林妹妹已经快半年没来电话了。他不敢打给她,有约定的,不许打扰她学习。发段信吧,就会一句“我想你”,发这样的段信他也觉得无趣,可实在编不好别的。这时,手机适时地响了,段信:“哥,我想你,亚男”。他赶紧删除,“哥有老婆,妹别诱惑我。”他心里说。
暑假快到了,他巴望着。暑假到了,林妹妹就毕业了,就不用这么苦苦等待了。
他一筐一筐地把鸡蛋卸下了车,和超市结了账,他不习惯逛街,刚想往回折,这时手机响了,“大哥,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你可要挺住。快往市里来,否则,精彩的一幕你会错过。”“我在市里呢,乱七八糟的地方可别叫我,我忙着呢。”“求你了大哥,过来吧,西北角,有你有我会所。”邵建波在电话里声音急急的。“说不定真有啥事儿呢。”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叫“有你有我”的会所,说实话,他真不知道会所是卖什么的。邵建波早等急了,给了他一个卡,俩人乘了电梯到了十二楼,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帅哥、美女、美酒,俨然一个party。陈招娣感觉又上当了,转身就走。“大哥,你看那边。”邵建波一把搬过他的肩膀,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的,一男一女正旁若无人忘情地亲吻着,男的头发火红女的头发金黄,在这大厅里分外耀眼。“你真是无聊,看人家这个。”陈招娣感觉又上当了,“大哥,别急,你仔细看看那个女的。”他仔细看那个女的,看着看着不仅张大了眼,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林妹妹么。
大厅没有了,楼房没有了,世界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陈招娣向林小林走去,像走在云里雾里。他静静的站在她身边,傻傻的。
“这人谁呀?”红发男孩先发觉。金发女孩旋即转身睁大了眼,“招娣哥!”“什么什么?招娣,你妈到底缺女儿还是儿子?”红发男孩揶揄着。陈招娣接受不了梳着马尾刷的林妹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说好了的!”他嘶吼着,吸引了大厅里所有的目光。林小林脸上挂不住了,声音也大了,“你给不了我要的生活,别墅,豪车,时尚的消费,不打折的快乐,你能给吗?你看你那里,地板是水泥的,电视是大屁股的,电视节目是飘满雪花的,手机是翻盖的。你让我和你一起去鸡窝捡鸡蛋吗?”“可我在努力呀!”“哥,等你实现了,我们都老了。”“别跟他废话,土得掉渣。”红发男孩拉走了她。“呸!贱货就是矫情。”邵建波对着他们的背影骂了一句,拉走了失魂落魄的陈招娣。
陈招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深切感受了啥叫日月无光,啥叫天地失色。为什么那个扎着马尾刷的林妹妹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刚才超市结的货款,抖散了向空中抛去,花花绿绿的票子像烟花一样飘散开来,如此绚丽,然后散落一地。一群人跑过来猫腰哄抢,路面拥挤,展眼功夫,路面又变回了空地。
四
那只“歪脖霸”又叫了,陈招娣赶紧从床上跳起,穿好衣服,蹬上鞋,拿起唢呐,扛着饲料向东山坡走去。太阳冉冉升起,天依旧很蓝,树依旧很绿。他撒好了饲料,吹响了唢呐:“咖啡馆到广场有三个街区,就像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声音高亢嘹亮苍凉穿越了山包向山的那边飘去。
手机响了,短信:
哥,我想你。亚男。
他回:我没时间去。
她回:我去找你。
他回:上门咋收费?
她回:哥,我是认真的,不收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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