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作者：烟熏泪）

“要儿子还是要你弟弟，你自己选择，实在不行，我就带着儿子离婚，现在就去，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大不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县城打工供儿子上学，你自己留这个破镇上伺候你弟弟吧！”妈妈委屈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岁月的年轮，已经在她那历经沧桑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只见妈妈穿着鞋跟近乎磨穿的布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到屋门口，慢慢俯下身蹲在门槛边。爸爸坐在一个有多年历史的古董木椅上，椅子扶手发出鲜亮的光泽。他低着头，使劲嘬着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年跟着我苦了你，儿子是你的可也是我的，我能不管吗？可是弟弟的病不治的话可是会出人命的，我能眼挣挣看着自己的弟弟去死吗？要不是我，弟弟也不会变成这样，这些年你总问我为什么，今天我就告诉你。”

“小时候我性格内向又胆小，而弟弟很开朗嘴巴又甜，很讨我爹娘的喜欢，亲戚朋友也都很宠他，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紧着他。我时而也会对爸妈吵闹，可是爹娘总说哥哥要让弟弟，我也知道我比他大要让着他，可是我心里就是觉得委屈，慢慢开始讨厌弟弟。甚至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没有他该多好。那年，我12岁弟弟10岁，有一次，我正在被同村的几个男孩欺负，弟弟刚好路过。我双手抱着头，虽然身上迎来的是一阵阵酸痛，但心里更害怕的是让弟弟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怕他瞧不起我，可是事与愿违。只听见周围几声嚎叫，身上的拳打脚踢已经停止，我抬头看去，见弟弟站在高坡上，正拿着土疙瘩狠命的往周围人头上砸，边砸边说‘叫你们欺负我哥哥，叫你们欺负我哥哥......’那几个男孩反应过来后，一拥而上，都向弟弟冲了过去，可双拳难敌四手，我不敢上去帮忙，吓得一个人跑回家。等我叫爹来，只见弟弟一个人躺在土坡上，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但看到我，却自己撑着站起来，没等我开口，他先问我：‘哥，你没事吧？’听了这句话，当时我真是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无比的羞愧。明白了弟弟把我们兄弟间的感情看得有多重，认识到自己之前对弟弟的嫉恨有多么愚蠢。”

爸爸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小时候我很爱吃桑果，第二年五月，桑果熟了，但村里那几棵桑树都长在山崖边上，小孩子去采摘比较危险，所以大人们都不允许孩子去山上。一天下午，爹娘农活没干完，趁他们不在家，我硬把弟弟拉上，偷偷跑山里摘桑果，本打算我上树去摘，可到树跟前一看，山崖太高，桑树倾斜长在山崖边上，树枝都探到山崖外了。当时我觉得太危险，就打算叫弟弟回家，可弟弟却说‘哥，你很想吃的话我上去摘，我爬树比你厉害，你在这等我’，没等我说不，他已经跑过去爬到树上，摘了一兜桑果后，我让弟弟下来。可他为了给我多摘点，又往树梢方向走了几步。”　爸爸头更低了，声音开始颤抖：“就这时，弟弟脚踩的树枝突然折了，大叫一声掉到山崖下面。我吓得拔腿就往家跑，爹娘听我一说，赶快跑到山崖下把弟弟找回来，弟弟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就发现眼神和说话都不正常了，像个两岁小孩，一直到现在......”

爸爸把这些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妈妈静静听完，用打了补丁的袖口拭去眼泪，慢慢走到爸爸身边，将那长满茧子和裂纹的手，轻轻搭在爸爸的肩上。

妈妈是爱爸爸的，从我记事开始，她就和爸爸供读在学校成绩拔尖的我，一起照顾有智障的叔叔，虽然那会她一直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情，但她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默默承担繁重的家务，喂叔叔吃饭，给他洗衣服。爸妈都没有正式工作，一直靠在街边摆摊维持全家人生计。推车卖过菜、豆腐，骑自行车卖过煎饼，现在稍微好点，自己开了个不到10平米的小饭馆，卖点早饭。每天晚上三四点就起来和面、蒸包子，很辛苦。因为镇子小，离县城也比较远，生人很少见，总是镇上一些熟人照顾饭馆的生意，收入不多，但还算稳定。

爸爸就兄弟两个人，奶奶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因为一个人到山上比较陡的山坡上摘南瓜，一步没踩稳，滚落到山坡下。爷爷叫上全镇人找了一天一夜，等找回来，已经晚了。爸妈结婚那年，爷爷因病也去世了。留下智障的小叔，只能爸爸照顾。本来我们家靠爸妈两个人打工，维持生活还是可以的，但是小叔一来，就必须有一个人在家专门照顾。当然，只能爸爸承担外面赚钱的重担，妈妈在家照顾我和小叔。镇上所有人都知道我家的情况，有的说给县里汇报，让国家专门收留智障人员的部门给领了去，有的说干脆直接放到城里，让他自身自灭去，爸爸当然不同意，默默承担下这一切。多年来，妈妈自和爸爸结婚，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富裕的日子，但因为爸爸的忠厚老实，看到他为了家每天那么辛苦，所以也一起默默分担着家庭的重担。

前段时间，小叔突然抱着肚子在院子里打滚，一开始爸妈都以为是吃坏肚子了，去镇上的老中医那开了点药，可吃了几天，一点效果也没有。爸爸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把老中医请到家里，建议让爸爸带小叔到县城医院去看看。第二天一大早，爸爸骑着自行车，拿着家里仅存的360多块钱，载着小叔到县城医院去了。医生检查完后，诊断出小叔有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做手术。可手术费用几千块，家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钱。爸爸立刻回村，把事情告诉妈妈。商量之后，决定问镇上的亲戚朋友借钱看病。可这么多年，随着我慢慢长大，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到现在高二，学杂费和生活费也慢慢变多，爸妈靠饭馆赚的一点收入，维持家已经很吃力，供我上学的钱很多都是向别人借的，有的到现在都没有还上。爸妈跑遍了全镇，只借得400多元钱。下学期我又上高三，学费资料费更高，爸妈每天辛苦靠饭馆赚的钱，省吃俭用都给我存着让我上学，本来打算等我开学，学费应该就能攒够。现在小叔需要动手术，手术费都没有凑齐，更别说我上学的事情，学校有规定不能拖欠学费，所以给小叔治了病，我就很有辍学的可能。

爸爸关心弟弟，说我可以稍缓一年，明年家里有点积蓄了再继续上学，可妈妈不同意，说我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断开一年，很可能明年就把课程拉下，考不上好点的大学，这么多年就都白读了。我是家里的希望，不能因为小叔的病，就耽误我一辈子的大事。因此妈妈为了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给爸爸发这么大的火。

我走到爸妈面前，拉住他们的手。“爸，妈，我知道你们很为难，我也很想上学，想早点出人头地，为家里减轻负担，也想让你们可以像别人的爸妈那样不用这么辛苦，可是小叔的病关系到生命，生命只有一次，可我还有机会，我知道你们都爱我，都想让我有好的前途，都不想耽误我的学业，但是，小叔是爸爸的亲弟弟也是我的亲叔叔，我知道爸爸很爱小叔。看到你们因为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吵架，我真的很心痛。但是，我现在长大了，已经懂得很多事情。停一年学业没关系的，我可以在家自学，明年继续跟着高三，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会考个好大学的。以后工作赚了钱，我一定会孝顺你们，也要帮你们照顾小叔。你们放心给小叔治病吧，给医院说说咱们家的情况，看能不能再少点钱。因为我很爱你们，很爱咱们的家，不想你们难过，我也爱小叔，不想让他受病痛的折磨失去生命。”“所以爸妈我们先给小叔治病吧！”“儿子，都是爸妈没本事，让你生下来也跟着我们受苦，妈妈其实也能理解你爸的痛苦，也不想和你爸爸吵架，现在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爸妈都很高兴。为了你小叔的病，只能委屈你了。”“妈，真的没事，我爱你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