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许多年要给岳父大人立块碑,一来是曾家的风俗习惯不给祖坟立碑,二来是岳父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又从未聚在一起,没有统一意见。按风俗女儿家的名字是不能刻在墓碑上。
作为女婿按民间的说法,应该当半个儿子,所以我就斗胆地承担起为岳父大人制作墓碑的任务。
去石料场选择了一块高1.8米宽80公分的上等青细砂石经过打磨十分光滑,碑文当然由我亲笔书写,不过内容让我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用魏碑体落定:
正中一排:父亲曾俊才老大人之墓
右书:生于1913——故于2003
左下书孝女:曾宏志
李志琼
夏友勤
2013年清明吉立
制碑人的意图是希望三个不同姓但又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在年逾古稀之后,能在父亲诞辰百周年之时相聚,碑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并不重要。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若干次的电话,短信联系,数次登门谈心,了解到各自的人生甘苦,和社会造成的姐妹分离,化除了误解,终于同意借为父亲立墓碑之季姐妹相聚。
镇溪乡的曾氏家族,有着非常纯朴的家风,同族的兄弟姐妹,伯爷叔侄,平时互相关心,有困难互相帮助,改革开放这些年来,靠自力更生,自主创业,有的经商,有的办企业,有的外出打工,靠诚实的劳动,大家都发了,新修了房子,购买了车子,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他们的亲情,族情观念盛浓,每年清明节都要举办清明会,由成年男氏轮流坐东,负责生活和给老祖人扫墓的祭品,还要邀请出嫁的姑娘回去参加扫墓活动,家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聚会一堂,接受一次族规族训和传统家风的教育,这是一种非常可贵的民间传统活动。
蛇年的清明节,对于镇溪乡的曾氏家族,增添了一项新的内容,三位老辈,出嫁的姑娘要回老家相认,团聚并为老祖立碑。
这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春日,清明果真很明,曾家晚辈们,老早就做好了迎接三位老辈的准备,中午时分,年龄最大的二姑娘从泸卫城赶来了,三姑娘从永宁赶来了,四姑娘从江城乘专车也赶来了。三姐妹过去分别有些来往,但是三姐妹相聚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晚辈们把三位远道而来的长辈视为亲人贵客,虽然她们不是一个姓 但血管里都流淌着曾氏的血,有着割之不断的血缘关系。三姐妹一见面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她们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亲亲的同父姐妹,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半个多世纪,终于迎来了今日的相聚,千言万语凝聚在三个老姑娘的干枯的泪水里。
墓碑在清明中午立好了。
三姐妹在父亲的墓前摆上果品,酒菜,点上香烛,在墓碑前虔诚地跪拜。心中都在默默地诉说着各自内心的痛苦。虽然父亲没有完完全全的尽到为人之父的责任,但是由于历史的背景,社会的原故,他也是不幸的受害者,女儿们总算原谅了父亲,让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息!
三姐妹三个姓,当年为何骨肉分离?有段令人心酸的历史。
父亲生长在川南的农村,年轻时头脑灵活,一表人才,12岁时就抱来了祝家14岁的小姑娘,25岁时生了一女,取名曾宏志。后来父亲就把母女俩丢在家里,跑出去做小生意,不久就缠上了一位姓陈的女子,因为他们都是做小生意赶溜溜场的情投意合,在永宁租了间茅屋,开起豆花饭馆,日子还算过得可以,不久生下一女改名子琼。父亲凭着能写会算,社会交往有经验,被山城一家最大的盐号聘做伙计。那时永宁是通向云贵的盐茶古道,盐巴都是从自流井运泸州再用人力胶轮大车又称板板车6人一辆拉运,路程一百多华里,要经过长长的江门峡。
小女友勤出生半岁后便送请一位姓夏的妈妈代养,每月付给保养费。这一年的夏天,父亲从泸州押运了十多辆运盐的板板车在江门峡被土匪抢个精光,幸好没有人员伤亡,父亲因此吃官司被关进大牢 ,一关就是好几年。
母亲失去了依靠,失去了经济来源,带一个孩子都困难, 哪有钱付给带小女的奶妈呢?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待三年大牢蹲满出来,母亲实在无法,改嫁给了一姓李的厨工,女儿也因此改姓李。小女儿在夏家因为欠了几年的保姆费,夏妈妈又非常疼爱这个孩子,就向她灌输说被父母抛弃了,收养为自己的女儿。从此友勤就姓夏,在夏家虽然生活很清苦,夏妈妈一直视为亲身女看待,帮人打工挣钱让女儿高中毕,60年代考上了银行学校,心目中只有养育自己成人的夏妈妈,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的生世都不重要。由于选择到了好的职业,又组织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双儿女都大学毕业成了研究生仕途可观。
大女儿虽然童年和母亲相依为命吃了许多苦,因为有堂叔的帮助,读了师范当了教师,找到了知音,养育了两双儿女,都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有个和谐幸福的家庭。
被母亲带到李家去的女儿60年代当了教师,在李家有一群弟弟妹妹,作为老大的她,因为最早成家立业,毫无疑问也主动为父母排忧解难,所以在弟弟妹妹面前有威信,自己同一位退伍志愿军干部结婚,膝下有两双儿女,曾经有过红红火火的时期,由于个人好强过于自负,晚年有些孤独,不过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
三姐妹都是古稀之龄的老人了,都各自有一番坎坎坷坷的人生经历,风风雨雨走过了几十年,对于父亲不管有多少怨气,那都是过去了的事,而且也不完全是他的责任,女儿们都原谅了。
立一块墓碑表明这三个不同姓的女儿,都是父亲的亲骨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三姐妹第一次团聚,她们拥抱亲情,珍惜亲情,为天堂的父母祈祷,愿他们在九泉之下永得安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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