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拉着车,车和草堆都在轻轻晃动……
北方的天气晴朗异常,我们打来的草可以安然无恙的晒干,足够整个冬季燃烧取暖,那些弥漫满植物芬芳的日子,见证着我的成长,我曾经那样渴望长大成人,也许长大后就真的可以象草原上的鹰一样自由翱翔,但长大的路程似乎出奇的漫长,漫长得像雪花纷飞的冬日那苍白色的日光。高大而幽暗的老房子在日光中投下的长长的阴影,直到冬去春来,我的哥哥从山里回来,我们和邻居们灰尘嚣天中,拆掉了旧宅,又盖起了新的房子,旧宅推倒新房还没有盖起来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就住在那个曾让我独自翻捡的小仓房里,清晨我独自醒来,看见暗淡的光线中有一棵美丽的植物,它红茎绿叶,挂满了小红灯笼般的花蕾,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那是我哥哥从山里带来的。哥哥过来叫我起床,他阳光般灿烂的笑脸,让昏淡的小屋有了光明的错乱,我喜欢他清秀迷人的样子,他穿着草绿的军装,是那样的英姿勃发。
夏天很快就到了,新房已然落成,我们有了明亮的新居,附近新搬来了几户人家,他们还带来了一些小孩,我结束了没有朋友的生活。这一天,妈妈对哥哥说,大庙修好了,开放了,带你妹妹看看去吧。哥哥很高兴得开着部队的车就带我去了,车在初洗如婴的新绿中奔驰,怒放的花朵掠过窗口,让人眼花缭乱。这是绿色的海洋,碧绿的波浪翻涌连天。大庙到了,它的雄伟让我震撼。在那纯洁蔚蓝的天穹下,延展着一望无垠的绿色海洋,绿的那么汪洋恣肆,绿得那么张扬。就在这纯美动人的天地间,它就那样巍然屹立,朱红的围墙仿佛圈着一个沉甸甸的秘密。那两厚重的朱漆大门还没有打开,在这铁桶般厚重的红墙之上,我看见它金黄色的圆顶和那腾空金龙般探向四方的檐角。经幢在转,哈达在飘。朱红的大门仅仅开启了一条窄逢,一队绛紫衣衫的喇嘛鱼贯而出,他们半裸的肩膀在中天的日照下闪烁着紫铜的光泽,法号在朱墙深处訇然响起,它深沉厚重仿佛要穿透红墙,要笼罩满整个草原。在那壮丽辉煌的庙门前,聚集着身着盛装的人们,他们的袍子有宝石的光泽,他们的佩刀银光闪闪,年幼的我放声大哭,不仅是因为大庙给我的震撼,更重要的是我找不到我哥哥了。
这时一个蒙古族的男孩向我走过来,他卷曲浓密的黑发下,一双黑眼睛闪闪发亮,他穿着宝蓝色的长袍,他的腰间闪动的银色佩刀。见到他走过来,我哭声就渐渐小了,一个在朝拜之地迷路的小女孩遇见了一个语言不通的异族少年,他咕咕噜噜的来我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懂,直到听得我信心全无,又开始放声大哭,那个男孩似乎也有点着急,他边说边指向远处,远处碧绿的草地上撒着白珍珠般的毡房,可那不是我的家,他还在指还愈加着急,这回我明白了,原来聪明的蒙古族少年想让我去找来时的那辆车,我们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途中一片坡地上开满了橙色的百合,那明媚的花朵,折射着太阳的颜色灼灼如火。我已经很信任他了,他让我离开了伤心的地方,看到了怒放的百合。虽然语言不通,但我还是听出了一个类似“宝力”的发音,我叫他宝力,他也并不答应,只是笑着边走边摘着那火样红艳的花朵,我终于不哭了,我手里握着四五只明艳动人的百合。
聪明的宝力,帮我找到了来时的汽车,在车边等到了花容失色的哥哥,听完哥哥的数落后,宝力牵来了一匹枣红色神采飞扬的马,但受过惊吓的哥哥是无论如何也不许我上马了。宝力什么也没说,冲我们笑了笑,骑上马慢慢的走了,他的身影充满了游牧民族的气质。夏天的草场是那样的透明,他的笑容内含复杂,却有极易读出的不舍,然而宝力还是渐渐消失在了无边的草海里,经在诵、旗在飘……
那天以后,我对那座大庙充满了敬畏,而对那金红色的百合更是痴迷的热爱,宝力送我的花朵长久不凋,它浓稠的颜色,厚实的花瓣似乎锁紧了水份,也锁紧了生命,看到它就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有着浓密卷曲黑发的异族少年。
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3-5 11:48:0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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