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远房叔叔凯,因为不满妻子的蛮横跋扈,尤其不能容忍她对老人的不孝,在结婚8年之后,一意孤行地于86年,结束了他的第一次婚姻!
后来一个叫霞的20多岁的女孩子,做了30岁的凯叔第二个美丽的新娘。
那时我在凯叔所在的城市上师范,有次叔在过节时把我接到他家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让老家的人都赞不绝口的温柔贤惠的小婶婶。真是名如其人,她像天边的一朵彩霞,光亮妩媚,高挑的个儿,白皙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忽闪着柔和的光芒,举手投足端庄大方,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人!一声清脆的“小草儿”,那样亲切自然,还有那温和的微笑,让我这个来自乡下的“丑小鸭”,感到心里热乎乎的,很快地我的拘谨和羞涩就跑的无影无踪,在她和奶奶、叔叔的热情招呼下,那顿饭我吃的津津有味!
由于初次远离家门,我很想家,有一天在她家里我忍不住要哭,霞婶说:“眼睛是一包泪,什么时候泪流完了,眼睛就干枯无神了……”吓的我赶紧憋回了要喷涌而出的热泪。然后她眉头紧皱地告诉了我:她的整天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是假的!几年前的一场工伤事故里,她永远地失去了她的左臂!那一刻,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厄运,这样的打击,竟然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悲伤,我像傻了一样,呆呆地听着她讲述这些年她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栽了多少个跟头啊,她学会了骑自行车,摔了多少次钢笔啊,她终于用左手写成了字……看着她苍劲潇洒的字体,我羞愧了,但更多的是佩服,我那一手“狂草”在她面前真是无地自容!尽管她轻描淡写着她走过的路,但可以体会到那是一条多么坎坷和艰难的路啊,她付出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和毅力,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我的那点忧伤和她相比,算得了什么,简直是无病呻吟啊!
婶婶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女人,她嫁给一个一贫如洗的人——由于凯叔把所有的家当和积蓄都给了前妻,家里的经济很拮据,日子过的很清苦,但是二人感情很好,容易知足的婶婶常说:只要有爱,什么都有了!所以生活在爱的包围里的婶婶整天乐呵呵的,家里经常飘荡着她爽朗的笑声和甜美的歌声,阳台上的盆盆罐罐里种满了花草,在二人的精心侍弄下,长的蓬蓬勃勃、生机盎然的!空气里一年四季都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这份温馨感染了我,所以每逢星期天,我不愿缩在寝室里独自品尝思念父母的痛苦,我就去他们家,帮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和他们一起聊天,一起逛街,一起去看电影……我的烦恼在她的欢声笑语中化为乌有,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开心的周末,三年乏味的师范生活,霞婶他们给了我多少快乐的回忆啊。
后来我毕业了,霞婶还为了我的分配,和我一起四处奔波找门路,在黑天黑地里,她用她的假肢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东奔西跑,看着她躬着身子,奋力蹬车的艰难,我的眼泪又一次偷偷地挥洒在夜色里……我和她以前非亲非故的,现在又能有多少联系,可是她竟然这样爱我啊!虽然愿望没有实现,但她那在夜风里努力前行的背影永远感动着我!所以我在去市里时,总要抽空去看望她,再后来我结婚了,工作、家庭,日常琐事,忙的我团团转,生活之弦绷的紧紧的,再也没有机会见她,可是我却时刻在捕捉着他们的点滴消息,知道他们有了一个聪明活泼的孩子,知道凯叔辞职下海了,挣钱了……知道他们安好,我从心眼里为他们高兴,而且每次想起霞婶,留在脑海里的都是一些和美好有关的字眼!
可是很快地我就听说霞婶和凯叔离婚了!是凯叔欺骗她生意做赔了,办了假离婚,然后他又和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孩结婚去了!这个消息,使我的心抽搐般地作疼:命运怎么如此捉弄人,负心的凯叔,可怜的霞婶啊,一个为爱而活的女子,该如何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没有爱的日子她该怎么去度过,常常劝我别哭的她,如今自己会不会以泪洗面啊?我放下手中活,心急如焚地去看她,她蜷缩在豪华空旷的房子里,风采依旧,依然是那恬淡的微笑,但是几年不见,我却感觉到她明显地消瘦了,憔悴的面容显示着她曾经承受了多少难以言说的伤悲,一股藏不住的落寞在她眼角眉梢挥之不去,此情此景,我的泪水如蛇一样在脸上无声地爬行,语言在此刻显得是多么苍白无力,我除了一个劲地说要她“想开点”,又能说什么呢?
回来后我的心一直沉重着,只有默默地为她祈祷:希望她能尽快地调整好心态,我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坚强的霞婶会勇敢地直面现实,重新振作起来的!
今年春节,奶奶却说了一个让我震惊得半天都合不上嘴的事实:霞婶因练“法**”,而被管教收容了!她去北京,去上海,被关进去两次了,每次都是被凯叔给保释出来,为此花了两三万了,“不说她了,她没救了,哎,怎么劝都不听啊,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心咋说变就变得那么硬啊,每天跑的脚不沾地,她的娘家人也恨透了她,都和她断绝关系了……”奶奶和大家的唠叨声中,充满了太多的怨恨。我没法再听下去,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般的难受,一个多么好的人啊,怎么就这样从大家的记忆中消失了呢?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如此痴迷,做出这种愚蠢的信仰邪教的事呢?
我为她痛伤的同时,又同情她,一个乐观开朗,视爱为生命的女子,却被爱无情地遗弃了!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漫漫长夜里,陪伴她的是寂寞和空虚,而那可恨的、遭诅咒的“法**”就在此时乘虚而入了吧,侵占了她无助的魂灵,禁锢了她的思维和灵性,吞噬了她的善良和坚强,诱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把她推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记忆于是变的苦涩起来……我为那离我越来越远的美好而黯然伤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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