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只为探索真相，宣传则只服从于政治。这么看，其实我们一直生活在宣传的世界里，而与事实无干。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五年前汶川出了个最美教师死后还用身体掩护学生，五年后出了个次美教师地震时让学生先走自己最后走。五年前一个最美女警察给一个婴儿哺乳，五年后一个最美妈妈给另外一个婴儿哺乳。五年前有个可乐男孩很是火了一把，五年后出了个国歌男孩成了全世界外婆的好孙子。五年前老总理说了一句狠话感动了全中国，五年后新总理悄悄离开同样感动了全中国。五年前小道一直探讨是不是该把范跑跑枪毙掉，五年后那个先救孩子后救父母的男人也许最后真会上吊。…..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五年前很多国人在骂完王石王十元后向十字会踊跃献了爱心，五年后很多国人理解了王石反过来把滚字献给了十字会。五年前东北那个最美女教师有腿却没能赶到汶川，五年后失去了双腿的最美女教师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雅安。

当然，还有一些事情，就是再过很多个五年，也还是不知道是相同还是不同。例如，至今不知道五年前那些倒塌了校舍是不是真是豆腐渣，正如五年后的今天照样不知道五年前新建现在又倒了的房子到底设计时能抗多大地震烈度！至今不知道五年前到底有多少志愿者或者大兵牺牲在了灾区，正如不知道五年后的今天是不是也有志愿者或大兵被滚石砸死在了救灾的路上。五年前说不清救灾专用帐篷是通过什么渠道搭建在了成都豪宅的草地上，五年后的今天还是说不清既然“灾民都已得到了妥善安置”，为何还要“紧急动用直升飞机紧急运送压在库房的救灾物质”？不知道五年前那个在废墟下因高喊我是局长而获救了的局长现今官升何职了，正如不知道五年后在物质发放点被就地免职的副乡长何时会东山再起！五年的时间说不清是郭美美害了十字会，还是十字会包着郭美美。再加几个五年，怕还是说不清是究竟是十字会管辖着壹基金，还是壹基金一直是十字会的马甲！

说实话，这次地震，我几乎没怎么被感动。这并不是说死200人太少，也不是因为上次捐的款太多。因为就是一些祈福、点蜡、发爱心，这样不花钱的感动都没做。相反，倒是看着千篇一律的灾区广播和电视都很有点厌烦---反正四川离你很远，有技能的志愿者尚且未必欢迎，何况你个草民。而要献爱心当然也可以，但人家好找你最实在的还是捐钱！可把爱心与钱划等号，又觉得太跌价，毕竟对照一下咱政府给非洲朝鲜阿富汗免了的债务，回想一下自己一辈子上缴过的税收，再自豪一次这个已稳居世界老二的强国形象，就禁不住这样想：其实缺钱的只是十字会，而并非政府：前者永远缺，后者却未必：这么点小震，人家完全能做好。况且灾民不是刁民，政府完全不必为一条人命花几百万的天价！

更深入的想，国家不缺救灾的钱，只缺救灾的英雄。所以，才有了没腿最美女教师的抗震，才有了有奶最美妈妈的哺乳，才有了有德教师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也才有给战士和灾民免费供应食品的小贩……。想来过不了多久，在下一次的抗震救灾表彰大会上，还会有更多类似的英雄。

可这么一想，觉得其实国家连英雄也不缺，而是缺反衬英雄的狗熊：上次范跑跑只反衬了一个假的最美教师，这事实在有点不提气。这次那个先救孩子忘了父母的男人，也只能在王丹的道德法庭审判一番。至于那个就地免职的副乡长当下就痛改前非了，怕也难再作靶子了。没有了这些反面典型，那英雄形象也就不那么高大了。

更实在的想，救灾真需要这些吗？这些好像也不过是配合宣传的热闹。撕下热闹的面纱，摆脱镜头的光环，其实大家都是平常人：你点你的蜡烛，我吃我的蛋糕。你自愿免费发放物品献爱心很高尚，我加价出售商品很正常。你给亡者念经超度很可爱，我去ktv唱歌疯狂也没什么不对。你又捐给了美美小姐一个挎包的背带那是你自愿，我不想再给她凑个挎包的拉链你也不要骂我抠门。……在这并不算什么的地震面前，大家都该平常一样生活。政府有足够的钱和物资去救援重建，这样的事它就应该做好。做了该做的，不必没完没了的说。做了很好的，可以暂时不去自己说。倒是假如哪点做的不到位，应该还要容忍别人说。所谓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好不了，只说自己好，那叫自夸，有点不要脸。不让别人说坏，那叫封锁，有点太暴力。

不要脸的自夸往往不自觉，很暴力的封锁至今要容忍。作为教训后的高进，最好不要再有人试图揣测那些做了鬼的人现在也很幸福，不要劝告那些刚死了亲人的人不能去含泪。

面对灾难，要欢呼你去欢呼，我只会捶胸顿足！面对成绩，要激动你去激动，请允许我不跟着叫好。面对英雄，要封官进爵，也请你自便，因为大家都知道就算你捧出一万个最美的人，那里也没一个是d代表！他们都在和美美调情和红霞忙着呢！

又想到当年地震时的一些消息：邢台地震时一女孩冒险进入危房，抢救出了一枚毛主[xi]像章，为此她砸断了一条腿却成了世上最快乐的人。唐山地震时几百人用双手清理储蓄所废墟，最后账款物全部吻合，不差一分钱！昭通地震时，灾民们收到了数万本红宝书，让他们的内心充满了战胜灾难的精神力量。……不知道这次抗震的英雄们是不是也会有类似的表现？

又想起王小波的一段话：有些崇高是人所共知的虚伪，这种东西比堕落还要坏。人有权拒绝一种虚伪的崇高，正如他有权拒绝下水去捞一根稻草。毕竟人不能够只讲崇高，不讲道理。实际上，就是唱高调的人见一根稻草被冲走，也不会跳下水，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这么说下去。

按照这个逻辑，回头再看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抗震道德模范，也许此前他们真是好人，但一旦成了镜头下的神仙，差不多就是哲人王，干着绑架整个社会的勾当了。从这个角度想，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灾难，请道德滚开。

于木鱼宅

2013-4-2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