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床,后院的柳树上柳眉儿开得正盛,香椿树也吐出了紫红色的芽儿,几只新燕在葡萄架上啁啾,那棵老桃花骨朵好像密了几许,可不知为什么,十几天了,老桃的花骨朵就是不打开。老桃啊老桃,你这样小心翼翼地缩着心,究竟怕什么?
我拿了脸盆到压水井旁,一边一下一下悠然地压着水一边欣赏我的院子。我爱我的小院,爱这矮矮的落满岁月风尘的青石墙,爱墙脚下自生自长的野草莓,爱这桃红柳绿,爱这古老的压水井,这里的一切都是原生态的,和前面鳞次栉比的高楼比,小院有一种自然的超然物外的美。清清的井水哗哗地快乐地流着一如我的心情,我端着水盆哼着白雪的<<久别的人>>进屋梳洗打扮,我精细地勾抹润色自己,目的是让网络那边的他眼前一亮。我幻想着他第一次看到我的眼神,怎样与我握手,会与我交谈些什么。想着想着,我情不自禁打开了pad,点开了与他的聊天笔记,字里行间溢出的是真诚爱恋和绵绵情义。他用大哥哥般的语言把现代婚恋观揉进我原生态的心灵里,让我痴恋着迷。"亲,我想见你,明天去看你。"我大胆地秀出我自己,"妹,我很期待,等你。"
我开车上了高速,路上车很少,马路显得宽了许多。太阳虽不明朗,但仍不失一个好天气。没有风,树在路旁水畔的薄雾里静默着,让我想起了前人的对联:烟锁池塘柳。新翻的田地被拉成左一条右一条的图案,远处的树林朦胧在一片新绿里。有鸟儿飞来飞去。到处都洋溢着春的气息。我打开音响,飘出好听的歌声:"久别的人盼重逢??"。
车子驶入了市区,我突然有些紧张,毕竟彼此陌生,有种现象叫"见光死"呢。七拐八拐,过了几处红绿灯到了约好的咖啡厅。我走进去,里面灯光柔和,弥漫着邓丽君的歌曲,卡座里有几对谈笑的情侣。目光流转处却不见他的身影。我拨了手机:"找不到你,你在哪里?""我没在家,要不改日再说吧。"那边的声音淡淡的,淡得漫不经心。有一万种想象唯独没有这一种,大脑一片空白,我愣在那里。要了几个茶点和一杯红酒,在这象征爱情的咖啡厅里自斟自饮。在泪光里我笑自己,多么天真,多么幼稚,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人耍来耍去。儿子说得对,不要相信网络,什么都是对方的描绘,在网络里是神,在现实生活中可能是鬼。美好的梦破灭了,剩下的只有心碎。我不禁想起了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还不如那棵树,那棵树恼的是花香无人来嗅,而我是被人玩笑一样地蹂躏。
借着酒劲我踏上了回家的路,马路上车多了,多得有些拥挤。我使劲地按着喇叭,有种感觉叫逃离。驶出市区,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阴沉沉的叫人压抑。我加大油门,一路飙飞。看到那熟悉的山,熟悉的树,我减了车速。前面是我的一亩三分地,遥想当年,我和丈夫掰完玉米 ,装满了一车,我坐在车上,丈夫赶着驴,我唱着他爱听的<恋曲1990>,他静静地笑着听,多么惬意。那些日子虽然贫穷,可我们是神仙一样的眷侣。如今那条驴车路改成了高速,日子富有了,丈夫却撒手人寰,丢给我的有俩个孩子和无尽的孤独。"无论你有多少缺点,世上待我最真诚的男人还是你,我的夫。"我打开了音响,里面飘出白雪的歌,"自古红颜多薄命,多情总被无情伤??"。
到家了,我进了后院,看那棵雨中的老桃,终于明白了它为什么迟迟不打开花骨朵,原来它是怕东风恶,欢情薄,落红满地,空留在枝头上的寂寞。
作于2013年4月23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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