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水叫起了真儿。
昨晚熬大米粥,老起沫子,撇了一层又一层,撇到熬熟也没撇净。吃的时候有种感觉叫忐忑。儿子说:"水得问题,吃吧,大伙不都这么吃呢吗。"我又想起前几天,井里的水泵坏了,提泵时水管子上附着一层厚厚的深红色的污泥,更吃不下去,便进客厅接杯水坐在沙发上不开电视不开电脑不开手机,正正经经专心致志地郁闷一回。
自从钢厂扩建我都不敢喝井水了,但做饭总不能也买矿泉水吧,太奢侈了吧。就说这矿泉水也是换了一个牌子又一个牌子,什么乐百氏、娃哈哈,景田百岁山,却怎么也喝不出十几年前井水的味道。
我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唐山的车给商店送冰箱,司机喝了店里的水,一个劲地说好喝,一位顾客听见了,"这还算好喝?到我们庄喝喝去,庄西的泉水,那才叫好喝!""真的?哪里呀?"我好奇。"离你这儿没二里地,往西走,黄柏峪酸枣沟。"我是冲动型动物,把商店交给员工,招呼邻居卖服装的用自行车托着大桶小桶朝黄柏峪走去。到了目的地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见这里漫山遍野的酸枣树,暮秋时节,满眼的酸枣挂在树上绿莹莹红亮亮。我问放牛的大爷可不可以摘,放牛的大爷说野生的随便摘。酸枣树最密的地方是西山脚那块大青石旁,泉水就是从密密匝匝的酸枣棵子里往外流出,沿着小溪一直往商店的方向流去的。怪不得商店的水那么好喝,现在想一想当时用那样的水洗澡洗衣服浇店后面的菜地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没灌水之前我俩用手捧着水贪婪地喝了一口又一口,那种清冽甘甜无可比拟,至今叫人回味。
就这样郁闷了一晚。第二天早早起床,决定故地重游,到老地方看看去。到了近前才知道那条小路早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网纹围墙。从围墙外的坡爬上山顶,举目望去,我的妈呀,哪里有什么酸枣沟黄柏峪?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厂区,要是没有机器的轰鸣,仿佛是千年的暝地,但见这里的颜色主体是黑色的,我的店以及店后的小区和厂房、办公楼、数不清的大烟囱一并沉浸在这黑色里,烟囱里冒出的黑的黄的白的烟向天空弥漫混合把天空染成了无法描绘的颜色。美景叫人流连忘返,这样的景色实在不愿多看一眼。我匆匆下了山。
回到商店的时候,我看了看门前的泡桐树,它是我十几年前栽的,也长大了,原本翠绿的叶子被粉尘染成了黑色,但它还活着。既然树都能活着,我也就这么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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