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是我们这里很有名气的摄影家。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当时是怎么样的一种机缘，我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我知道他曾经是军人。直到退休都没有脱下军装。对于军人我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因为我也曾经安居在军营之中。好几年了，偶然我也去看他的空间，照片很多，都是艺术品。特别是他在新疆和西藏留下来的记忆，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严重的陶醉。有时候真的都不想让自己的目光离去。

直到前几天他突然留言说想来我们这里拍照。问我有没有时间。说到时间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但是我也喜欢摄影，真的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于是我答应了。开始他说是一个人来。可我想，一个人有点寂寞，于是就说可以多带几分人来。他看去很高兴，说那就一行三人把。我一听三人也很高兴，三人行必有我师嘛。也许是巧合，也许这就是人生最重要的机缘。

马夫我们算是熟人，虽说没有在生活中见过一面，可是见面的时候就显得很亲切。似乎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看来军营的作用在很多时候就是一种同化。当时他还带了两位相对年轻一些的人。其中一位他已经在网上告诉我，是他公司的照片制作人员，水平很高。现在是电子时代，照片的后期制作很重要。许多优秀的作品都是在后期的制作中完成的。

可其中还有一位他们说起过。不过给我的印象倒是很喜庆。他身体很好，看起来比我还要壮实许多。我们握手的时候，马夫介绍说是老董。到底是董什么，他却没有告诉我。在那样的场合我也不便于问，也就是跟着叫他老董。我是在朋友的茶座里等他们，所以来了先是喝茶。当时我的莱卡抓拍机放在茶桌上。老董一看见就爱不释手，还不停的说是好东西。的确，这是一件好东西。我梦寐以求了很多年，直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买了一台。平日里我是不拿出来的，可今天我知道来的都是摄影大家，先不说技术，光是装备我也不能让人家觉得我这个摄影爱好者太过分的业余。

我们喝了一会儿茶水，性情还是军人风采的马夫就有些坐不住了。他说还是去我们要去的第一站仓颉庙。这也是我们家乡值得自豪的地方。文字之祖，虽说在中国现在已经有六十多处了，可是家乡的这座仓颉庙宇历史最悠久，值得回味的东西也最多。既然朋友们是来寻觅历史的，这个史前期的文化传说自然也就成了首选。

马夫亲自驾驶着帕杰罗越野车，技术很好。尽管他已经直奔六十岁了，可是给我的感觉还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精干。为了便于导航，我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老董和小韩就坐在了后排。老董看来是一位很不甘寂寞的人。他从坐上车就开始询问这个，了解那个。看来他很少来农村，所以看到家乡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欣喜若狂。

一路上马夫也说话。不过军人就是军人，说话往往是直奔主题。他说的都是自己的经历，特别是在青藏高原上的经历。这个我喜欢听，因为他的那些艺术照片已经让我狠狠的陶醉过一次了。所以听他的故事还着实让我激动了一阵子呢。不过老董很有意思。他却不一样，听说他是中国最大的摄影蜂鸟网的版主，可是不说摄影，总是和我探讨做官的问题。不过看来他也不是走仕途的，因为他提出的问题有时候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回答他。不过他问到了官吏，我倒是觉得应该说一说。

现在的人一般说起当官的，都用一个官吏来指代。其实官吏是两个概念。官是官，吏是吏。在古代，官是掌握着生杀大权，是一方的主宰者。吏就不同了，吏是同朝的部门主管。他们所做的事情只能是去执行。所以我对老董说，再小的县长也是官，再大的部长也是吏。老董听我这么一解释，还有些不理解。他说现在有书记也有县长，那么书记和县长谁是官，谁又是吏呢。

这问题提的，他把现实的东西和历史的真实联系在了一起。我说政治的产物不能来评说历史的官吏。理论上讲，书记和县长都是官，像我就是吏。老董笑呵呵的答应着，可我知道，他似乎还是没有完全听懂。因为在后来的拍摄照片的过程中，他还是不停地询问我官吏的事情。不过我也发现，马夫不愧是大摄影家，他选择角度总是显得那么大气。当然了，人家的装备也是让我羡慕不已。光是身上背着的那套莱卡相机就价值好几十万。就是他一直挎在身上的那台他认为一般的相机也是佳能1d。大家就是大家，所以给人的感觉还就是不一样，还就是有些大腕的架势。

可是我发现老董就不一样了。他尽管身上挎着一台尼康的单反相机，不过我发现他很少用。总是用那台几乎和傻瓜相机一样的徕卡小相机不停地拍摄。有时候他对着一根树发楞。有时候我发现他几乎把相机贴在了树干上。特别是在仓颉庙里，他拍摄香火的时候，把镜头几乎都靠在了点燃的香火上。当时我还纳闷，这样的拍照到底能拍出什么想像样的东西呢？两天时间里，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拍摄。

可是直到昨天晚上，我在他的空间里第一次看到他拍摄的照片，很精致，很优美，甚或让我感到惊讶。千年的古柏，在老董那里就是一块树皮的特写，那种沧桑，那种浑厚，在清晰的树皮纹路上留下了一种震撼。别看老董体重一百公斤还多。没想到他照出的相片竟然会是这般的细腻壮观。其中还有一副鸽子飞起的照片，上边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下边鸽子正欲飞翔。真是太绝秒了，绝妙的都让我有些不可思议，让我有些嫉妒。

就在刚才，他又发了几张片子，其中还有我的照片。看着这些片子，我感觉，三大五粗的老董竟然对艺术会有如此的感受。尽管缺少一种大气，尽管缺少一种豪放。可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精细却给人的灵魂留下了一种简直是回味无穷的味道。在家乡的两天里，我听马夫告诉我老董的一些情况。说他曾经是很成功的商人，前些年，他几乎垄断了我们全省的冷藏食品。看得出来，他就是一个腕儿。特别是一笑的那种憨态由让人联想到了弥勒佛。也挺有意思的，他告诉我说，他的网名就叫弥勒佛。

他有钱，开始的时候喜欢打牌喝酒，整日也就是无所事事。后来认识了马夫，一位真正的老军人。他也开始喜欢上了摄影。按说他这样的基础进入，不该有现在的这种修行。可他有了，而且有的是令人无可挑剔。老董告诉我，摄影还是好，自从他有了这个爱好，也不打牌了，更不喝酒了，体重也下来了，血脂也降低了。特别是令他烦恼的血压也慢慢在恢复正常。再说了，喜欢上摄影，妻子支持，孩子支持，母亲也支持。再说了，走进这个圈子，他感觉这里的人文化素质都很高。人也变得有了品味。

我们在去一个古老的村庄拍照。马夫依然是大摄影家的风度。来到村庄，正好赶上是中午。前天也正好赶上温度很高。因为村子里凹凸不平，走起路来也就显得格外的费劲。不过年近六旬的马夫给人的感觉是一点困意也没有。他说自己先去村子里随便转转，看看有什么是可以拍摄的。这时候我和老董就不然了，走了一会儿山道，这会儿都有些气喘吁吁的。我是汗流浃背，他似乎也是满头大汗。我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坐在了村里一排古老的庭院门口的石阶上。

因为我还扛着很重的设备，所以就显得更加的辛苦。他尽管也背着两台机子，可其中的一台就是那种很小的老莱卡抓拍机。所以我们坐下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两瓶纯净水。递我一瓶，我也没有客气，举起来就喝，一口气就喝去了大半瓶。看来我是有些脱水了。喝了半瓶水，竟然会没有感觉。所以一瓶水在我这里不到二十秒就全部被灌进了肚子里。可老董不一样，一边喝着水，一边端详着面前的一棵古槐树。

突然，他发现了古槐树上钉着一个拴马铁环。他马上来了情绪，放下水瓶，举起小莱卡，拍了又拍，直到他大概觉得很满意了，所以才住手。他对我说，这么古老的槐树，当年再有一头老黄牛被拴在这里，那景色简直是美极了。可现在没有老黄牛了，但是这个铁环很有点意思，给人会有很好的联想。果然今天我在他的空间里看到了这幅照片，看来老董还真的是对摄影有着自己的理解。几幅照片的构图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在古老的村庄，他发现东方的山顶有个小屋子，他问我那是什么？我说那不是屋子，是樊哙庙宇。他问我是是不是就是当年鸿门宴的那个樊哙。我说是的。他问樊哙是不是就是这里人。我一听就知道老董读书很少。我说当年大概樊哙是在这一带驻兵守城吧。听说这里还有樊哙墓呢。不过上一次我们好几位朋友一起来，找了半天也是没有找到。但是这里的人都说有。老董想去，他问我到对面山上从这里可以过去吧？我说不行，中间有一条洛河隔着，要过去还需要走很远的路。因为这里没有桥梁。

我发现老董有些失望。他拿着相机想拍摄对面的山，可能是距离太远，镜头的焦距不够，举了几举，最后还是放弃了。就在这时，马夫过来了，说上边有几个地方可以拍出好片子来的。让我们上去。我们都拿上设备去了村子的上一层。果然是一排古朴的不能在古朴的庭院了。尽管院子门口都是黄土地，可是很多年来，走的人多了，显得很坚硬，也很光滑。让人一种返老归真的欲望……

在古老的村子待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才启程回县城。在回家的路上，老董说这地方很美，有机会他还要来。他要带着其他的驴友一起来。也让大家好好感受一回黄土塬上的这种味道。泥土的香味，泥土的忠诚……

看来老董被感染了，也激动了。开始的时候我还想着问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字。结果回到县城我竟然忘记了。第二天早晨他们就走了。我只知道他叫老董。不过老董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