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生日礼物

在婆婆76岁生日的时候，所有的儿女和亲戚，带着礼物从四面八方赶回家来为她祝贺，大人小孩坐满了整个房间。场面极其热闹隆重。　

当大家举杯共庆的时候，有人说了句：“老太太把你的生日礼物拿出来，让我们分享一下吧。”婆婆由衷的喜悦挂在脸上，不紧不慢的回答：“不急，不急，本来我也想拿给你们看的。”　

当婆婆返回时，所有的人都一脸惊讶，在婆婆的手中，并没有大包小包的生日礼物。而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纯手工棉衣，整整齐齐，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一副爱极了的样子。

大家手中的酒杯放下了，小孩子的玩耍停止了，房间内突显安静。这时，婆婆说：“首先，谢谢你们来给我庆生，也谢谢你们的礼物，心意我领了。今天，我想让你们看的生日礼物，就是我手中的这件新棉衣。”

大家都在静静地听婆婆讲述着这件棉衣的来龙去脉。

而我，在这一刻，让回忆远去……

女儿出生后，我把她留在了婆婆家，由婆婆和公公带着。天刚转冷，女儿的姑姑就会寄来商场里各种的保暖衣，五颜六色，新颖可爱。婆婆却没一件喜欢的，冷不丁还会冒一句：“穿这些样子货，会把我的孙娃儿冻坏的。”我深知，做为奶奶，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家中最小的孙女。女儿在什么季节，穿什么衣服她比我更懂。

为以后的相处能够融洽生活，我开始变得细腻，婆婆不喜欢的事，我从不去做。为博得婆婆的欢喜，闲余时间，我自学起了裁剪。整晚在灯下，与剪刀、皮尺、针线为伍。在辛勤的劳动中，历经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终于缝制出了女儿的棉衣和棉裤。看着自己的杰作，在电话里，我喋喋不休，告诉着婆婆这儿的新鲜事。欣喜地看着，在岁月里逐渐的亲密。

收到包裹，女儿会说：“妈妈，你给我做的棉衣棉裤，我奶奶可喜欢，可喜欢了。说商店里买的东西是样子货，好看，不暖和。”这一刻，我强烈的感觉到，我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以后，年年我都给女儿做新的，婆婆收到后，次次都满心欢喜地拿给邻居们看。同时，总不忘说：“这是我小儿媳妇给她女儿做的。这年头，没几个年轻人会做这种针线活了。”听着婆婆的话，甜蜜和温暖盈满了我的全身。　

听婆婆讲，年轻时，婆婆针线活做得非常好。五个儿女，小时候从未缺吃少穿。冬天里，有婆婆缝制的棉衣为她们取暖，儿女们在幸福中一天天成长。婆婆却一天天老去。不知何时，婆婆的眼睛患上了白内障，随着年龄的增长，视线更加模糊不清。从此，婆婆不再穿针引线了。

长大后的儿女，去了山的那边。走的最远的是二姐和三姐，留在南方做起了服装生意。在日升月落中，生意越做越大，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但每到假节日，她们寄给婆婆的礼物却是越来越丰厚，各种款式的衣服装满了婆婆的衣柜。邻居们谈起婆婆都很羡慕。可我知道，婆婆多数的新衣服，一直在衣柜里放着，不曾穿过。我总感觉，婆婆的晚年生活里，少了那么一点年轻时的开心和快乐。

在远离婆婆女儿的日子，我最盼望就是放大假。这样，若有时间，我便会回家，除了陪女儿，也让婆婆在我这里，享受几天轻松的日子。我会提前告诉婆婆：“五一放七天假，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拆洗被褥，换夏天的薄被子。”“这个十一我还回家，给你换冬天的厚被子，你一定等着我回来洗哦。”年复一年，我们在相互的情感交流中，彼此享受生活的甜蜜。

婆婆会用她的方式，真诚地迎接我：“我知道，你喜欢吃炖猪蹄，回家来我做给你吃。”“我又做了一罐米酒，二天你回来吃，刚刚好，不用放糖，都甜的很喽。”想起这些，我的嘴里直流口水。在以后的日子里，婆婆的炖猪蹄和米酒，成了我一辈子的念想，温暖了我一生的回忆。

女儿一晃进入了小学三年级。长大了，我不再给她做棉衣棉裤了。而是改穿一周就能编织出的毛衣和毛裤。婆婆收到毛衣，会打电话告诉我。

我们依然在家长里短中，开心的聊着，听她的叨唠：“我还是喜欢，你给她做的棉衣和棉裤，穿着轻巧，保暖，又舒服。哎，如果不是我的眼睛有病，这些针线活，应该是我当奶奶的做给孙女穿。辛苦你了。还有，你给她做的棉衣棉裤，虽然小了，我也留着的，还经常拿出来晒晒太阳，舍不得丢啊……”婆婆的一席话，我终于明白了，她晚年生活里的那一丝不悦，一定与棉衣有着解不开的情愫。　

秋风穿过田野的时候，开发区的农田里，一珠珠洁白的棉花，娇艳的盛开着。于是，我开始着手计划，准备用我们石油城大农业种出的棉花，给婆婆缝制一件新棉衣，来为她驱寒保暖。

在布料的选择上，我特意采用了两种素静的面料，里子是兰色格状的纯棉布，面子是淡绿碎花的绸缎。我从农户手中，购买了几斤头茬棉花，将棉籽脱了。天刚转凉，我拾起搁浅了几年的剪刀、皮尺、针线，在爱的牵引下，一针一线，给婆婆缝制起新棉衣。

线儿长，针儿密。棉花一点一点的蓄好，在轻轻地隔上报纸，从腋窝处慢慢地翻开来……

婆婆的故事讲完了。很多人的眼里噙着泪。

我也从甜美的回忆中暂时走出来。

此刻，我成了婆婆眼中的骄傲，她拿着棉衣在儿女和亲戚间慢慢穿行，喜滋滋地与大家聊着家长，　“人老了，不经冻，商店里买的东西，好看不暖和。还是我小儿媳妇送我的这件棉衣实惠，耐穿，我喜欢。”

我知道，岁月带走了婆婆年青时的力量，也带走了她一双灵巧的手。但婆婆一直有个未完的心愿，她曾对我女儿说过：“如果奶奶的眼睛还好着的，一定会给自己再做件新棉衣。因为奶奶的手臂长，买的衣服袖子老是短那么一节节，奶奶不喜欢。”

我想，婆婆穿上这件我特意将袖口放长了的棉衣，从此，再寒冷的冬天，婆婆的手腕一直都会是暖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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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