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太阳今天终于露出了那灿烂的笑脸,空气中都透着暖暖的气息。我坐在楼顶上享受着它的抚摸,尽管伴着风儿。阳光在云层里待久了,似乎有点不适应,时不时地还要躲进云层里去瞧瞧。
我走进楼道里,眼前一阵漆黑,从燿眼的阳光下突然站在这阴影里,还只能眯着眼睛。门前有个人鬼头鬼脑,瘦小的身子在门缝里瞧,“你找谁?”我问,“找小郭!”苍老的声音是那样熟悉,睁大眼睛一看,哦!是他的姑爷,那个寡居多年的老头,我说:“他不在家吧,您进来坐会。”“不了,他不在我走了。”老头说完就径直下楼,望着他的背影,想想我是不是太厉害了?只是这老头我是真怕!
老头第一次来我家时,我们也是礼遇有佳、热情款待,好酒好肉伺候得周全,几杯酒下肚,老头声如洪钟,讲述着曾经的“辉煌”,大炼钢铁时他当过小队长,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官,吃过几顿公家饭,说到动情之还眼中有泪:“我对得起你们郭家人呢,你姑妈死后我守寡到至今,如今吃你们的是应该的,谁也别想嫌弃我!”老公喏喏道:“那是那是,您是长辈我们当然要管了。”
以后老头来得真勤,有时我们已经吃过了,老公就到餐馆叫菜来,老头边喝边说,一顿饭要吃几个小时,每次都会说守寡的事,我就想:你拖着两个儿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又好吃懒做的,只怕是没女人跟你,哪里是你想守节?要是在过去,只怕也能得到一座贞洁牌坊了。
老头爱喝酒、啰嗦,亲戚们给他取个外号“嗦姑爷”,后来老头再来老公都不敢接话茬了,只怕一接上就无法脱身。老头的话语就像黄果树的瀑布,好像永不会断流。有次老头喝完酒天已黑了,但还是坚持要回家,挥着手说:“没事,没醉。”看着他扭着秧歌步走了,我实在担心他会摔倒,放下手中正洗的碗赶了出去,发现他抱着棵碗口粗的树,眼睛发直,嘴里还在嘟囔着:“我守寡不易啊!”哎,要是我有钱,定给你寻个老伴,看你会改口:“哎,还是有老伴好啊,守寡的滋味不好受。”老头这样子只怕死在路上也没人知道,忙叫辆车送老头回家,还训老公说,以后可不能再给酒他喝了。
有段时间老头没登门了,刚好有事路过他家,顺便去看看,那是冬天,老头拢着双手倦缩着坐在家里一声不吭,他儿媳胖胖的大个,声音又响又脆,原以为老头在家也这么啰嗦,不想在媳妇的压制下做声不得,难怪出门后口若悬河了。对于一个爱说话的人,不吐不快啊!
老公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家里也接待过不少老人,他两个舅舅、一个大爷,都是寡居,但人家从没提过守寡的事,也许认为守寡是女人的事,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不大妥当。其实和老人交流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他们满腹古今之事,还富有哲理,有时真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但要是千篇一律、循环往复就听得头痛。他自己耳聋还怕你听不见,震得你耳朵发麻,只好草草收兵,躲在一旁,让他独饮独斟。
老头也活不了多久了,还能说多少?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分明,就像镶嵌着两个大字“寡居”,他为谁守寡?郭家人不用他守、他儿子媳妇不用他守,一颗孤独的心为自己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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