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破晓,袁阿泥就起了床,煮了半锅粥,在水缸里挖了些自己腌制的萝卜干,一屁股坐在门口,“哗啦哗啦”喝起来。
“哟,阿泥,这么早就喝粥了。”隔壁陈阿大拎了个篮子从袁阿泥家门口经过。
“嗯。”袁阿泥一边喝粥一边回答。
“你做挑上水活,只喝粥有力气挑吗?”陈阿大带了些讥讽的问。
“没事,多喝几碗就行。”
“切,多喝就得多撒尿了……”陈阿大狂笑了几声走开了。
袁阿泥喝不下去了,好像陈阿大的话已填饱了他的胃。收拾了一下碗和筷,袁阿泥就拿了扁担和箩筐到大桥上去等活了。
大桥上等活的人已有好多了,袁阿泥把扁担箩筐放在一边,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大桥上的这些人都是做挑上水活的,所谓挑上水就是帮雇主把船上或是车上的砖头、泥沙一箩筐一箩筐地挑到岸上来。
袁阿泥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三十岁那年开始做这个活的。初中毕业后,袁阿泥跟村上的泥水匠剃墙头,剃了十年墙头也没给自家剃一回。大哥二哥相继成家,父亲跟大哥过,母亲跟二哥过,袁阿泥自个儿搂着三间瓦房过。
十年的泥水匠生涯耽误了袁阿泥的婚事,说媒的倒是不少。可人家姑娘一听年纪轻轻做泥水匠,都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袁阿泥感慨世人太现实。
社会现实,逼得袁阿泥也现实起来。袁阿泥开始不做泥水匠了,找了个工厂当了工人。工人名义上比泥水匠好听,可工资远远不如泥水匠来的多。可没法,为了能早日成家,袁阿泥在工厂呆了整整三年。三年下来,袁阿泥心灰意冷,老婆没娶到,钱也没存到。
那是初秋的一天,袁阿泥第一次买了瓶酒到大桥上,那天桥上风很大,呼呼的,吹得袁阿泥直打寒颤。袁阿泥索性一口气将整瓶酒喝下,空瓶“咕咚”一声扔进大河里,顿时河中央溅起了朵朵水花。
在桥的一头,有好几人在闲聊,一个说,“我昨天挑上水挑了一百多,今天准备再多挑些。”一个说,“嗯,我也挑了一百多。”袁阿泥定了定神,这活一天能挣这么多!比在厂里多两倍呢!袁阿泥来了劲,走过去和他们攀谈。这不,从那天起,袁阿泥就加入了他们挑上水队伍,一干又一个三年过去了。
“干活了,袁阿泥,想什么呢?”
袁阿泥回过神,笑了笑,开始挑起砖头来。
袁阿泥的蛮力真是没人能比,一箩筐一箩筐从不停歇。大伙儿说:“袁阿泥,歇会,抽支烟。”袁阿泥擦了擦汗说:“我不累,你们歇吧。”“这样卖命,犯不着的。”大伙儿又说。怎么犯不着,现在年轻不多挣些钱,以后老了咋办?袁阿泥心里想,自己没文化,没背景,只能干体力活,而这体力活只能靠年轻时做。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袁阿泥饿的有些吃不消了,看来早上一定要吃饱才行。袁阿泥心里嘀咕,要不是陈阿大的话,自己肯定要多吃两碗的。
“袁阿泥,吃饭去。”大伙儿喊。
“来了,”袁阿泥洗了把脸跟了上去。
下午一通活把大伙儿累的够呛。袁阿泥也累惨了,为了多挣些钱,他比大伙儿足足多挑了二十筐。他们的工资是一天就结清的。其他人分别是一百二左右,袁阿泥一百八。
“哇,这么多!”有人轻轻地说了句。
“钱是多,可人家力气也花的多呀!”也有人这样说。
袁阿泥才不管这些,拿好钱,挑着箩筐回家了。
袁阿泥的晚饭很简单,一个菜,一个汤,两碗米饭。
“哟,吃完饭啦?”陈阿大走过,问。
“嗯。”袁阿泥应了一声。
“切,累了一整天,就吃这些?”陈阿大走进来,看到袁阿泥的菜不屑的说。
“一个人,吃啥都行。”袁阿泥回答。
“这是什么话?就是因为一个人,才不能亏待自己,你这样拼命挣钱、存钱。这钱以后给谁花啊?你又没个小孩!”陈阿大振振有词的说。
这活伤了袁阿泥的心,彻彻底底伤了他的心。袁阿泥“嗖”的一下站起来,往里屋走去,接着“砰”的一声,门重重的关上了。
袁阿泥从箱子里翻出来这些年的存款,不多不少,正好十万。十万啊!袁阿泥握在手上,这可是血汗钱,是命啊!袁阿泥寻思着,多存些钱,有机会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如果娶不到,如果真要一个人过到老,也要存些钱,把存下来的钱交给政府。政府、共[chan*]党一定会赡养自己的。
袁阿泥想到这里,心里阳光了起来,满身的伤痛顿时消失了。
早点睡觉,明天再挣一百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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