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花开的声音么?
花开时一定有声音的,我确信。单位后院种着几棵玉兰,品种的不同,今春,只有一棵开得最妖娆。站在落地窗前,我边喝着卡布奇诺,边赏着树上翩跹着的一只只白色蝴蝶。真的,很像蝴蝶,白色的,支棱着翅膀,轻落树枝间。也像,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舞者,踮起脚尖,张开双臂独舞。那棵玉兰树,是天然的舞台,蓝天是背景,阳光呢,更像台上的灯光。玉兰花沐浴在春风里,享受蓝天下的那抹暖阳。
起身,走到楼下。阳光明媚的很。站在玉兰花树下,草地上,点缀着零星的绿。新生的小草,可爱地钻出了头,这一小簇,那一小簇。玉兰花瓣,小勺一般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我拾起一片片的花瓣,手上,顿时薄凉,哦,还有淡淡的香。那花瓣薄如蝶翅,丝绸般光滑,就这样躺在我的掌心。不大一会儿,我的手上又开了一朵朵的玉兰花。
不经意间,我看见玉兰花苞脱落的硬壳,毛绒绒的,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它的壳已经裂开了。旁边还有一个壳,一毫米的厚度,褐色,坚硬地倒在它的旁边,不同的是,光秃秃的。我试图把它合成花苞的形状,可它坚硬的怎么也掰不动。我把这两个小东西放在掌心,端详良久。娇嫩的花苞,冲破如此坚硬的壳……玉兰花开一定有声音的。我在想。你瞧,孕育了整个冬天,它饱满了,憋足了劲,一,二,三,以势不可挡之势,冲了出去,“砰”的一声,壳子断裂,花朵绽开,“啪嗒”一声落地。这洁白的花朵,简直就像新生的婴儿,在母亲的阵痛中,冲出母体降落人间。
入春以来,我时常绕到后院看玉兰,从花苞,到冒出个头,然后绽放。我追随了玉兰整个春天。小小的发现,我惊喜了好一阵。花开的声音,一定在暗夜,星光下。它把最初的羞涩,送给星星,月亮,把清晨的惊喜送给赏花人。在人们熟睡之时。成熟的玉兰,开了。在你的不经意间,又花开一树。
我把凋落的花瓣,一瓣一瓣摆满咖啡杯的托盘。红边的瓷盘衬着白色的花瓣,我的书桌一下子生动起来。在写字台前习字,玉兰花香一阵阵飘来,甜甜的味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还真是。也许是白天,尘世喧嚣,也许是玉兰长得太高的缘故,在玉兰花树下,我没有闻到满树的花香。本以为凋落的花瓣不再芳香四溢,不是的,那味道,因为近,才更香。虽然,它离开了它的根,但是,它依然香如故。那是玉兰花以另一种生命的形式存在。一片花瓣,并不因为残缺而消沉,而放弃了对生命的热爱。它一如既往拼着力气绽放它的春天,直到老去。一朵花是一个春天,一片花瓣何尝不是一朵花,一个春天呢?
我爱极了这轻灵的花朵,也深爱余韵犹存的花瓣。
第一次知道玉兰花,还小。无意中在父亲的书柜里看到一篇中篇小说,从维熙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因为喜欢这本书的名字,而喜欢了这篇小说。父亲告诉我,那是从维熙的代表作,属于伤痕文学……小说读了两遍,看得泪流满面。我的眼前,总是出现夜幕降临,大墙下,滴上鲜血的白玉兰。
因了一篇小说的缘,认识了玉兰,也爱上这早春的花朵。冬末初春,耐不住寂寞的它,不等绿叶长出,率先长了花。有资料说,因其花“色白微碧,香味似兰”,故称玉兰。而我却觉得,玉兰有兰花的淡雅,玉的晶莹,而叫玉兰更为妥帖。
玉兰,是先长花再长叶的花。桃花,迎春,也是。早春的花大概都是如此吧。倒有些阴盛阳衰的味道。有花语说,玉兰代表纯洁的爱情。其实,我倒不这样认为。热恋中的人送花都是送玫瑰的。新婚时送花,送百合,代表百年好合。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倒真没有见过送玉兰的。这样的花语是人们对爱情纯洁的希冀吧。
清明节。天沉着脸。难怪杜牧说,路上行人欲断魂。昏暗的天,再明媚的心,也难以承受这样沉闷天气的浸染。傍晚,细雨纷纷。站在窗前,我倒真有些担心玉兰花了。不知它是否安好。
晚饭后,打着伞,走了两站路,到了单位后院。那些洁白的花朵,高昂着头,吮吸着春天的甘露,欢笑着。我捡起被春雨打湿了的落花,装在袋子里,不想让娇嫩的花儿零落成泥。天,渐渐黑了,白色的花朵,被轻轻蒙上一层黑色的纱,若隐若现的,美极了。
告别了玉兰,雨仍旧在下。街上霓虹闪烁,地上映满灯光。雨中的玉兰花,映在我的心里,开在我的手上。一朵朵的花开,一片片的花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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