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归根结底问人生的意义，功名利禄荫妻护子似乎都排不上号，唯一能算上意义的，大概就剩下“快乐”了。

虽然都是快乐，但差别却也可以很大，甚至截然相反。有的可以很容易实现，有的一辈子都看不见。前者如吸毒，立马就见效。后者如修行，只有死后才能见分晓。前者虽然简单，却很恐怖，一般人不敢尝试。后者虽然复杂，却也漫长，少有人拿到实证。所以，寻求这两个极端快乐的人都是极少数。相反，绝大多数人只能在这两极之间徘徊，努力寻觅一点凡间的快乐。

假如将那些在两极之间的普通快乐，按照“是接近于毒品，还是接近于修行”来划分成不同层次的话，这快乐的品质也就可以精确量化了。而不幸的是，量化之后的很多快乐，其实更接近于吸毒带来的快乐。

今天听了两个新闻。一个是塞浦路斯总统公布12点复兴经济计划，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解除赌博禁令。据说此举将为政府带来大量税收及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其中仅发放赌场牌照就可获数亿欧元收入。仅此一项对复兴经济的功劳就功不可没。

再一个是某乘客在出租车上丢失了手包，他找到出租车公司，承诺找的话拿出5000元奖励。后来包找到了，对方要求兑现奖励，最后乘客不得已也兑现了。

从快乐与否的角度看这两个新闻，就很有意思。赌博是否会带来快乐，这显然不必争论。但这种快乐，是更接近于吸毒的快乐，还是修行的快乐，显然也不必争论。但对政府来说，也很显然，他们并不拒绝这种快乐。或许可以说相对于快乐而言政府更需要钞票，或者说政府的快乐正是建立在赌徒的不快乐之上。假如赌博可以复兴经济的话，中国也可以接轨，那样不用几年，62%的复兴指数就能百分百圆满。

至于失主和得主，也是一样。平常说知恩要图报、施恩要忘掉，做到了这两者其一，都会获得快乐。但是，换个角度，施恩要报，知恩不报，是不是也快乐呢？在这里，失主显然不乐意，得主自然更快乐。他们的快乐与否，其实只是钱的映衬，完全与恩无关。

钱能带来快乐，这一点不容置疑，对个人和对政府都一样。一个人为了获得毒资，可以放弃自己的廉耻，正如一个政府为了获得赌博的税收，可以抛弃宗教一样。也如一个国家可以遵循“发展是硬道理”的指导思想，来砸碎很多软的东西一样。

再看一个新闻：国土资源部耗时6年初步完成对华北平原地下水的水质和污染状况的调查。结果显示，华北平原浅层地下水综合质量整体较差，几乎已无类地下水。35.47%采样点的地下水受到不同程度污染。56.55%以上需经专门处理后才可利用，只有22.2%是直接饮用的一类地下水。结论是：面对这种污染情况，相当不乐观……

对此类新闻，早就麻木了。以前有八百里秦川的极度污染曾经震惊过，后来有太湖蓝藻青岛绿苔渤海湾赤潮不断闪现过，这些已经是有目共睹的国家机密。不同的只是，这次的污染浸润到了地下。当然这个秘密也并非只在档案馆里，甚至老农都早就掌握了：自己不吃自家地里长的水稻，自家田里种的菜要到市场上卖掉后换别人家的再吃。----舌头和胃是最好的化验室，胜过大多数专家的意见和机器的检测指标。别人的未必就安全，只是一种不得已的易粪而食，相当于道义上的易子而食！

对这种情况，村民不快乐，市民不快乐，官员应该也不快乐。但仔细想，当然不会所有人都不快乐。至少老板们很快乐，或者他们曾经很快乐：

以前用水免费，排污不花钱，这造就了他们的巨额财富。现在地表找不到水了，就向更深的地下发展。河沟里排污不行了，就向地下借道。----污染留给别人，钱财装进了腰包，这样的好事怎么能不快乐呢？

最近，学会了一个成语叫饮鸩止渴。环保局说用污染带来的财富是饮鸩止渴，计生委官员说用增加生育来冲淡老龄化是饮鸩止渴，中国青年报发表文章说重走卖地救财政的老路是饮鸩止渴，人力资源部说只盯着廉价劳动力的优势是饮鸩止渴。……可问题是这“鸩”的确真能“止渴”,而且三十年来我们一直“甘之如饴”----至少百姓们曾经如此，至少农民工们还在如此，至少一些政策还将如此！

不说这些，就是一切精英们，何尝不是如此：相信雷政福也知道红霞小姐并非甘霖而是毒药，但他依然乐此不疲。相信薄书记也知道权力并非砍刀而是利剑，但他很少想到这利刃会伤到自己。相信所有牢狱里的贪官们都知道钞票可以买来宝座也可以丢掉乌纱，但他们依然前赴后继！就是设计师也该知道先富和公平完全是两条道上跑的车，但他依然让人大着胆子跳悬崖!

吸毒等于作恶，但同时却获得了眼前的快乐。所以就算全人类都打击，毒品依然会盛行。修行等于行善，但眼圈收获的更多是苦难。所以就是地球上到处都是寺庙教堂了，犯罪照样会出现。作恶带来了快乐，行善带来了苦难，这怕是上帝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于木鱼宅

2013-4-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