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编制”,不得不想起一个颇具中国特色的政府部门——编委,也就是机构编制委员会。别看这个单位平时深藏不露,却掌握着增减编制、机构改革、部门重组等生死大权,甚至能决定一个机构的未来。如此要害单位,不能不令人敬畏。
然而,敬畏之中,我又感到十分困惑。按理,编制内的人,应该是社会的精英,是那些乐于奉献的优秀人才。奇怪的是,近年来,通过各种手段进入编制的,基本上是有关系有背景的,而许多有真才实学的大学生、研究生,或者有某方面出众才华的人,往往无法获得编制。比如“最美教师张丽莉”,竟然没有编制,不过是一名临时工而已。这就意味着,她虽然与其他教师“同工”,却无法“同酬”,没有三保,没有福利,随时有“卷铺盖走人”的可能。感慨之余,不禁唏嘘不已,原来在这张“最美”面孔下,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生活酸楚,埋藏着奋斗无门的制度缺失。
当前社会,没有编制的“张丽莉”何其多也。据媒体报道,西安市临渭区文化市场管理办公室编制8人,实有54人上班,近70人在册领工资。为了确保文化市场管理办公室的运转,不得不创收。过去一个网吧年检费只有几百元,其它什么钱也不缴纳,可现在除了年检费涨到2000元外,每个月还要缴纳1000元的“管理费”,还要缴纳名目繁多的“罚款”。当地网吧业主苦不堪言。其实,这还是中国编制的冰山之一角。君不见,媒体上就经常爆料:某某管理机关(派出所、城管、交管站,等等等等,不可胜数)人员执法犯法、欺压百姓,遭到曝光后后,一经查实,原来全是所雇“临时工”所为,你还有什么可说?
近年来,各地纪委都在清理深恶痛绝的“吃空饷”,从媒体披露的“吃空饷”者数据惊人:湖北大冶市清理出“吃空饷”人员272人,湖南邵阳市清理出201人,四川南充市清理出6760人,安徽亳州2004年清理出2484人,重庆市清理出2652人,一年要吃掉1300万的财政经费......一边是大量像张丽莉这样的优秀人才始终徘徊于编制外,一边是大量“吃空饷”蛀虫团体享受着编制的恩惠。这其中不仅体现了体制的势利与不公,而且本应属于张丽莉的编制,由于既得利益者的裙带关系与社会背景而被层层截留,最终落在校长、主任或县长、局长等的亲友头上,他们或许从未到校上过班,或许偶尔“客串”一下,却拿着数倍于张丽莉的工资和福利,而张丽莉们只能望着他们来去自如,谈笑风生的丑恶嘴脸。
即使是编制内,也分为多种:行政编制,事业编制,全额编制,差额编制,自收自支编制,公务员编制,干部编制,工人编制……我常常不解,就算需要编制,有一种编制不就成了吗,为何要分出这么多的种类?可以说,我国的编制问题,折射出计划与市场两个不同政治时代的制度真空,正考验着政治体制改革的发展转向。如何迅速注入新鲜空气,改革死气沉沉、状如行尸的陈腐体制;输入新鲜血液,铲除权力垄断、编制等级的腐朽编制,如何破解体制之疡,编制之困,这是摆在执政者、施政者所面临的现实问题。
本文即将结束时,我想起著名文学评论家吴亮讲的一个经历。他调入市作协不久,组织人事处领导祝贺他解决了编制问题。吴亮一头雾水:“我不明白我的编制有什么问题?”领导说:“小吴啊,你以前是工人编制,现在是干部编制啦,干部就是国家公务员啊!”吴亮不知好歹地说:“我本来就是工人阶级,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现在我成了公务员阶级,成了社会公仆,顶多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有啥高兴的!”领导顿时不悦:“小吴,你真不懂事!”
我知道,有人看了我写的这篇杂文,暗地肯定也在骂我“真不懂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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