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活在囚笼里,这是一个无解的结。
问题是在于:究竟想活在什么样的囚笼里。
有的囚笼是地狱,有的囚笼是人间,有的囚笼是天堂,有的囚笼,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监狱。
囚笼,是为了营造安全感而人为营造出来的牢狱。呆在牢狱里的人,会感到安全,但在获得了安全感的同时,彻底失去了自由。
失去了思想自由,被剥夺了行动自由,同时也失去了表达的自由,尤其是失去了选择的自由。
每个人从被生下来那一天起,就开始被动接受囚笼教育。整个社会的教育内容都是基于囚笼模式的。不论是灌输,还是引导,或者强行胁迫,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把一个个天真烂漫的小孩收纳进整个社会的囚笼里面。
或者说,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囚笼,而每个人又都是大囚笼环境下的一个小囚笼。
每个人出生的地方就是一个囚笼,出生在囚笼里,最后还必须死在囚笼里。以前是土葬,现在是火化,其实结果都一样,土葬后,死去的躯体被裹在一个土坟里,火化后,骨灰被锁在一个木盒里。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在囚笼里度过。
猪的一生是活在一个狭小的圈里并安逸地度过它有限的一生,一旦到了被屠宰的那一刻,虽然痛苦万分,但很快就会进入极乐世界。人的一生也是活在一个狭小的圈里度过一生,一旦到了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虽然也是痛苦万分,却大多是空留无数遗憾,同时带不走一丝快乐。
爱因斯坦说:每个人都活在思想的囚笼里。如果我接受了爱因斯坦的这句话的合理性,那么,爱因斯坦说的这句话,就又会形成一个新的概念囚笼。
我们可以接受所有不同的思想,但毫无疑问,每一种思想体系本身就是囚笼。东方的和西方的,都有各自的囚笼体系,宗教尤其如此,哲学也是如此,整个社会的伦理道德体系更是如此。
语言是囚笼的最基础最普遍的形式。生活在哪个国家,就得使用那个国家的语言。而每一种语言,都有它自身的囚笼系统。语言本身的囚笼属性在于:1,只能使用该种语言;2,只能和使用该种语言的人交流,使用该种语言表达思想,事实上和不懂该种语言的人是完全无法交流的,语言隔阂事实上造成思想隔阂;3,只能在使用该种语言的社会所许可的范围内著书立说或发表见解,也就是说:不是思想本身能决定境界,而是使用该种语言的特定地域的人群决定思想的范围和深度。这就是最显著的囚笼世界。
都说艺术是世界性语言,其实这也只是一厢情愿。艺术绝对有国界,因为艺术的根基就在于在囚笼里创造具有非囚笼属性的精神文化,但这样做很难。这个世界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事实上都是那种描绘了具体某个地域之囚笼世界的作品,但又完全基于人类天然的共性精神之原则下。太强调地域个性,就会失去人类的基本共性,太强调共性,就会变得假大空而一无是处。
一个地域,一群人,共同营造了一个囚笼,而每一个在有意或无意中走入其中的人,便会被其强悍的制约力量所裹挟,最终成为囚笼里的一分子。比如,那些来日本时间越长,对日本的各方面越满意的人,尤其是在经济方面或学术方面接受了日本社会的恩惠之人,就越容易走向背叛祖国背叛出身民族的道路。很多在日华人都改了日本姓,并申请了日本国籍,成为证件上的“日本人”。这些“日本人”,和真正的日本人,都一样反华,一样反对自己的国家,并严重反对自己国家的文化。
在反华的国家里彻底坚持不反华的立场,是作为文化人最应坚守的基本原则。而在基督教国家里,坚持不信教,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但是这两种选择,事实上等于走向了离群索居,并被环境排斥的孤独之旅。
与地域社会叛逆,等于和身体所在的囚笼宣战,下场大多是悲惨的。
人要是征服不了自己的肉体,便会堕落成为精神方面的奴隶!
这世界上的人,大部分都会为了肉体的舒适和安逸,而坚决背叛精神原则。
活在囚笼里是绝对的悲哀,被肉体欲望所裹挟的人生,更是悲哀。因为其实这就是低等畜牲的生存模式。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能有多少人会坚守精神原则而不会变成畜牲?尤其是在身体的安全感遭遇到严重威胁的时刻?
我渴望活在一个完全自由的精神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任何基于地域囚笼的限制和控制。或者说,精神方面的自由世界,是由强大的内心世界来构建基础,且不受任何思想控制的自由精神去丰富并拓展内容。
那么,当我被迫选择表述语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囚笼的轮回:不论是用日语还是用汉语来表达我的思想,我最终还是要面对无数的质疑和指责甚至鄙视或唾弃。因为我发现用日语来表达思想是完全多余的一件事儿,因为在这个国家里根本不需要思想而只需要奴性,而用汉语来表达这篇文章的思想,无疑意味着:我的读者都是懂汉语的人,也只能是懂汉语的人。
或许这一辈子,到死都要活在某个具体的囚笼之内。那就看看在这个大囚笼里面,能用个人有限的人生做出点什么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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