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下乡调研，中午的时间我突然想去家乡的那条小河看看。好多年都没有去过了，尽管经常从它上边路过，可是我却不愿意去触及它，因为我不想搅乱了留在心中的那些美梦和故事。家乡的小河是有故事的，因为家乡的县名就是因为这条小河得来的。关于这条小河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它本来是天河的一条分支，当年陈香为了救母，和舅舅二郎杨戬打斗，一斧子下去，竟然砍掉了天河的这条小河，最后落在了人间，就成了家乡的这条小河。神话故事自然是不可信的。但是美丽的神话故事却折射出了家乡远古的历史，和对生命之爱的诠释。

这几天温度上升的很快，上午还有些凉意，可到中午的时分，我穿的衣服就已经显得有些多余了。要不是最近我血糖居高不下，我早就已经换季了。中午在乡下学校的食堂吃了便饭，忽然觉得似乎又吃多了，不能不去锻炼。这几天每到晚上总要打点滴，三小瓶点滴和生命对话，留给我大脑很多奇奇妙妙的思考和幻想。总算牙龈不发炎了，肿胀的症状也消失了。总算有些成绩，总算有些安慰，可是我知道，稍不注意，也许就会又出问题。

回到县城本该回家睡觉的。但是我想到了活动，因为只有活动我才有可能走出生命的埋怨，才能和生命进行春天里的对话。我告诉司机小王，说去家乡西沟的小河走走吧。小王善解人意，先把车子开回家，取了摄影装备，我们就直奔家乡的小河。说到家乡的小河，我是很有感情的，因为小时候我经常去那里嬉水。当年的小河水还是很大的，因为我现在的一点可怜的水性就是在那里培养起来的。

当年家乡的小河还是有点景致的。那个叫“白鸡扑潭在河弯”就是故乡的八景之一。不过现在没有了，好多年前我去过一次，那里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当时我还不理解，流淌了千年的小瀑布怎么就被毁了呢？后来听人说，是为了修建什么水泥厂，把这里给炸毁了。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水泥厂没有建设起来，倒是在这里留下了令人心酸的场景。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故乡的小河边。我怕勾起伤心，我怕把当年的那点美好的记忆变成恶梦。可今天，阳光出奇的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去小河边走走。大概是春意太浓，大概是春天的生命气息让我的心灵有了某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小王熟悉路线，尽管走的那条小路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走过了。但是走上去，给我的感觉似乎好像还在昨天。

走道里小河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小村子，我们停好车开始步行。就在快到小河边上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人造的大池塘，边上还有不少的人，注意去看，原来是有一些业余的垂钓者。说他们业余，是因为他们的垂钓设备实在的陈旧。不过我想，在这样的天气里，能有如此的雅兴，也算是对生灵一种展现。我脖子上挂着摄影机，刚走过去，就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人朝我说话。

“这东西看来是个好东西呀。昨天就有人来，也是拿着这样的家伙。他拍了池塘，还从这里拍了前面不远处的铁路大桥。对了，现在那里已经不叫铁路大桥了。”老人说到这里显得有些神秘，笑眯眯的看着我。

“不叫铁路大桥那叫什么呢？”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这座大桥在全国也是很有名气的。因为当时它是全国最高的铁路大桥。就因为这个，还上过央视的整点新闻呢。这才多少年，怎么现在会变了名称。我是真的好奇。因为在我的家乡变名字的事情还是有过的。比如当年的水库现在就叫湖泊了。过去的林场现在就叫森林公园了。说不定这里也遇到什么高人，起了个意义非凡的名字呢。

“现在叫情人桥。”在我身边的另一位年轻妇女笑呵呵的说：“看来你不是我们这里人了。这里早就变成情人桥了。很有名气的，说不定现在过去还能看到一对一对的热恋请人呢。”原来是这样，我笑笑，没有再搭话。我知道这是戏谑，是当今社会的一种特殊产物。当然了，也算是今天的一种时髦。不管怎么说，家乡的小河上还能有一座情人桥，不管他昔日是做什么用的，今天总算有些故事了。

走过了池塘，我就算来到家乡的小河边上。一看淌过的河水，小的可怜兮兮的。不过水质还不错，还算清澈。只是昔日的小河那种欢快的情形是没有了。河床还在，还留有昔日的那种印迹。只是河床里到处都是垃圾，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突然会多了那么多的白色垃圾，就连还有一些生命印记的柳树上到处也都挂着那些白色的塑料袋子。难道这都是情人的杰作？是情人留给这个世界的一种讲诉。

我走在小河边，其实严格意义上说，这里已经不再是小河了，说是小溪恐怕就更确切一些。小时候我常来这里抓螃蟹，现在看来是不会有螃蟹了。因为小河里已经没有石头了，小河边乌黑的淤泥让我感受到这里曾经被严重的污染过。小王这时告诉我，现在上游的那些企业大多都停工了。因为经济不好，所以现在水还清澈一些。

其实我这时有了另外的一个想法，不是生意不好，而是触怒了天宫。因为玉皇大帝把这条小河降临我的故乡，是为了让养育生命的。可现在倒好，河水变成了搜取财富的手段。我常说，大自然其实也是有灵性的，只要谁敢对它不尊重，它就会毫不吝啬的去开谁的玩笑。今天家乡的小河大概就是这样再为后世讲述大自然最终的愤怒。

不过毕竟是春天，久违的河床里已经生长了不少的垂柳，多亏有这些垂柳，要不然走在这样的地方，还真的给人一种缺少生命光环的感受。我一边走，一边拍照。我尽量的想从已经是残缺不全的小河两边寻觅我想要的春天的景色。尽管我拿的设备很先进，但是我怎么样调节焦距，最后留在取景框里的画面还是不能尽人心意。

河床里干枯了很多年了。大概只是每年盛水期的时候，这里的河床才有用处。我就走在河床的鹅暖石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终于我看到了远处的那座大桥。尽管现在看去有些寂寞，尽管看去现在有些冷落。但是巍峨的桥墩还是给人一种久违生命的震撼。我几乎是每走两步都要拍照，我是想从不同的角度留住这座昔日在我心里很是雄壮的铁路大桥。

从取景框里看铁路大桥，我怎么也无法理解刚才那些人说的话。这里怎么会被叫做情人桥呢。我去过西湖，看到过断桥，那样的景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情人的故事。可这里，小河水已经没有多少了，河床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好像是很久不走火车的大桥墩，现在给人也没有了昔日的那种生命的张力。要不是巍峨，恐怕现在早就被人们遗忘到了记忆的角落里了，不会被翻起。

就在我正拍的时候，突然从取景框里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坐着两位年轻人。他们挨得很紧，要是放在过去我眼神好的时候，会一眼看出来他们的年龄。可现在我实在是看不清了。尽管我的相机用的是三百的远焦镜头，尽管我已经拉的很近了，可是看去还是模模糊糊的。于是我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了大桥底下。这时我看清楚了，不过我的心却紧紧的收缩了一下，因为我发现他们似乎就是学生。

我拿起相机，假装拍照，其实我是当望远镜来用，想证实我的判断。当我用镜头把他们拉到跟前的时候，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最多就是十六七岁的孩子，不是初三，也是高中低年级的学生。他们在我的取景框里留下的画面让我都有些耳根子发热。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上学读书，但是我知道他们至少应该上学读书。

他们一会儿搂在一起，一会儿背过身去，很多情节我们平日也只能在电视画面上才能看得到。我放下相机，这时我又发现不远处还有，这次我没有再举起相机，而是用双眼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他们全是孩子，我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学生。我当时想走上前去问问他们。因为我觉得我有这样的责任，也有这样的义务。

我在大桥下站立了很长时间，这时又看到了好几对。看来人家说这里是情人桥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此时此刻我的心灵似乎在流血。几位孩子大概看到我一直在注视着他们，所以也有意转换了方位，我朝里边走，他们却走向大桥的南边。当我站在大桥北边朝南望去的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家乡小河的破落和悲哀……

我没有了拍照的兴趣。我也想着顺原路返回。家乡的小河这会儿在我的眼里已经变得有些不堪回首了。就在我走过一片柳树林的时候，看到了一对年轻人就在我前面不远的树林子里相偎在一起。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我有些愤怒了，其实我不该这样。因为今天我也就是一个踏青者。但是在春天的阳光里，在历史的遗迹里，在家乡昔日美丽的小河里，我怎么能忍受眼前的一切……

“你们是学生吗？”我大声在问。我是有意把声音放的很大。希望能用这种声音给他们留下一种记忆。然而我错了。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仍然还是忘我的相拥在一起。我走过去了：“你们是学生吗？”

“多管闲事！”小姑娘头都不抬，腾出嘴就说了这一句话，又开始了他们浪漫的情人桥之下的碎人心房的故事……

我开始觉得双腿像是灌上了潜水。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的困难。小王到底年轻，他已经早早的走到我们刚才来的那个池塘边看人家在垂钓了。最后我也总算走到那地方。还是那位年长者朝我笑笑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是情人桥吧。”

我苦笑着，开始还想说话，可是竟然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突然垂钓者大喊起来，原来他终于钓到了一条小的可怜的小鱼。我看像泥鳅，可是他们都说是鲤鱼。因为故乡的小河里昔日是有泥鳅的，没有鲤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