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序言

烟头与夜的关系，类似于

书香与灵魂的关系。一盒盒烟空了

一本本书由厚变薄

只有在夜里，在烟雾缭绕的布景中

忘却白天所有的劳作和荒唐

以烟头去供奉哲人，祈求智慧的声音

在沉默中喃喃自语

我渴望被超度，如月光一样走向虚无

逃离一些不可定义的浅薄幸福

手捧书本，寻找让自己安慰的预言

一段神话可以慢慢渗透

凡人的力量。神说你们必须为此赎罪

那是一树欲熟的禁果，以书之名

拒绝和接受，是同等危险的抉择

我早已走出伊甸园，却

在俗世的迷茫中，又一次被深深诱惑

口　《存在与时间》

萨特硕大的烟斗，吐出一圈圈问号

缠住时间的腰身经久不散

绝尘而去的，还是时间，以及

曾经虚无的存在

你存在的理由已越来越局限在一个答案中

如同翻开日记

一度设想，以各种方式摘一朵花或过一条河

删除虚无的情节后，终于发现

你永远只能走一条路

你选择时间，错过了一条条路

你选择路，注定夜以继日地追赶时间

面对时间的背影

存在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白发渔樵在山谷深处对弈，去请教吧

多么简单啊！凝视钓杆的目光

是存在，而一滩烂柯，是时间

口　《西藏生死书》

牦牛牵着一群人，在雪域高原寻找转世灵童

雪莲花开了，索甲仁波切端坐其中

那个人，把生与死的佛咒

嵌入石头和经筒里，拨浪鼓似地转动

你拜伏在他面前，献上哈达

没有什么时刻，更激动无比

他用目光抽取你的一根肋骨，预支给你

舍利子的神圣和虔诚

在赞歌里昏昏欲睡，生与死之间

中阴度的空间很广阔。活着的人走进后花园

各种植物象情人的手臂

争先搂住你的脖子，你挥挥手

循入枯寂的坟墓之中，哭泣之声

响起。你用墓碑提醒每一个祭奠的人

让野草疯长，漫延于生死的边缘

精神之旅，始终不能吻合本我和自性的间隙

寺庙之外的香火欲念纷纷，你

在一本书里穿越生死，只是

小心翼翼地，叩了叩死亡之门

口　《金刚经》

指引到达智慧的彼岸，比如一个箭头

或者一种暗示。这里潜伏着多种思维方式

费解的梵语成为一道道心灵的劫难

渴望成为有缘之人

一眼道破贝叶上所有的经脉

象形文字垒起城堡，守在必经的山口

通向天国我们无法绕道而行

在关牒上签置通行证，等待中

体味偷渡客的心情。我们昴首阔步走进城门

默诵几句金刚经后，天空送来阳光

阴霾一扫而空

我们把过去漂在三月的河流中

梅雨季节尚未开始，雨水

一直保持晴朗的漩涡，吞吐多少梦境

对岸的人，手举起灯塔

你是为我隐隐跳动的渔火

穿过黑夜，那缓缓降临的星光

口　《红楼梦》

满纸蝴蝶纷飞，一群虚幻繁华中的精灵

使我喜欢并怀疑女人

过多的花香堵塞了春天的味道

我寻不到泥土的气息，在女人堆里

如男主角，以女人自居

非常浅显的道理：富贵只在瞬间

石头狮子也不是清白的

大观园本身即一座宴席，吃饱喝足后

男男女女打着饱嗝离开

最幸运的人，在寺庙里学会敲木鱼

曹雪芹送给我一粒生虫的苹果

这是腐败的表象，需要烈酒来清洗

有多少青春的面容已被侵染

我吃苹果时，忽然变得透明

体内蠕动着一条条尖牙利齿的虫

记忆中的画面，一棵棵树接连倒塌

动物们争先逃出家园

钻进另一个林子里，刀耕火种

若干年后，重建荣宁二府的吆喝声

缭绕在真诚和欲望的激动中

口　《正义论》

一个人，谋杀

另一个人。一群人

谋杀了这个人

一个英雄，在草原上牧马

牧马人，耕作于江南稻田

农民南下打工

美国人攻打伊拉克

飞机，精确打击

撞倒大厦的是恐怖分子

罗尔斯，在豪宅里

酝酿《正义论》

2005、2、27

后记：春节期间重温的几本书，感而发之。

本文已被编辑[书剑浪子]于2005-3-21　15:54:1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