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浪漫而热烈的，如婚纱，穿一次就被藏在箱底，无论何时翻出来总让人兴奋。婚姻是平淡而世俗的，如衬衫，穿了洗，洗了再穿，久了总要淘汰扔掉再更新。所以，从爱情到婚姻的过程，就是一个从热烈到冷漠、从激情到麻木，甚至接着到发泄以至于暴力的过程。是坚守完美，还是忍受破旧，实在取决于每个人的抉择。

你看，这两个人就走在这个过程的不同阶段：女雕塑师阿妍，人到中年，有个可爱的女儿，生活看似幸福美满，但婚姻更多的是冷漠。但她仍然坚守着自己对完美婚姻的渴望，这种坚持在一件事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她不小心将一件衬衫跌落在了地上，当她下来捡起来见有点脏的时候，就果断的扔进了垃圾桶。因此当她发现丈夫有外遇时，她想的只是报复和解脱。而在完成这个目标前，她虽然生命未亡，但魂魄已死。

另外一个男人张真，相信有着和设计师相似的坚守，和相似的遭遇。只是男女互换了角色，且张真做的更多了一份暴力而已：他愤怒的杀死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仍然平静的和她们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只等待警察到来。接下来自然是成为死囚。对他来说，等待死亡才是真正的煎熬，于是他不断的试图自杀。可以说，他和阿研一样，都活得太认真了。

这样两个人，借助电视相遇了---或者不该说相遇，只是女人觉得自己理解了死囚，认为死囚做过的正是她想做的。正是死囚的多次自杀未遂，激起了阿研拯救的决心或怜悯的情怀。在沮丧无助之际，她不断的看张真自杀的新闻，被他深深吸引，彷佛冥冥中注定他俩间有一种缘份。

接着，阿妍来到监狱探视求见张真。她想的只是要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程为他做些什么。她决定以她的体会，将“四季”编织成礼物，依序带进探监房送给张真。她把春夏秋冬每一季化为可爱的道具、美丽的壁纸、和浪漫的情感，还有俩人都熟悉的歌声，一次次送给这个已经对世界完全绝望的死囚。她用自己温柔的触摸与深情的拥抱，和每次一张的亮丽倩影，希望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只留下美好。

当然，这只是问题的一半。阿妍的丈夫虽有外遇，但也不能容忍妻子与死囚的交往。他嫉妒的火让他跟踪了妻子的探视，观看着妻子和死囚的亲吻，然后再发狂的对妻子施暴。在这种嫉妒和暴力里，他也许同时发现了自己的卑鄙，或者他内心里仍有一丝对妻子的愧疚或爱，因为他也曾努力过试图从此断了外遇回归家庭。

同样，也不能说这个对世界已经绝望的死囚，彻底断绝了别人的关心和爱。因为就在同一个牢房里，就有个深爱着他的同性小囚犯，就在不断的向他示爱。只是这份痴情，总是换来他冰冷的拒绝。

无论丈夫如何反对，阿妍都按照既定的进程进展着。她和死囚一见面，就将小时侯经历的溺水瞬间全盘托出，让这紧闭的灵魂也慢慢打开。她其实只是想借用这个即将消失的躯体，去缅怀自己跟丈夫曾经的爱情，她用心地布置小小的探访室，那里的每一幅场景，都是自己和丈夫曾经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她在那里唱的从春到秋每季一首主题歌，都是她和丈夫热恋时唱过的老歌儿。就这样一次两次，两个完全没交集的人，感到了彼此的渴望。两个同样绝望的灵魂，再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温暖。以至俩人产生了一种超越一般关系的男女情，甚至迸发了一股一直以为早就不在了热情！......

这个女人必定是偏执的，与其说她是想用自己的温情和肉体来拯救一个即将结束的灵魂，倒不如说她更想亲手来解脱这个死囚的生命。看她死死的憋住男人的呼吸，以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的目标其实很快就能实现了---如果没有狱警及时赶到的话。

这个死囚终究是残暴的。不管什么原因，他用双手结束了老婆和孩子的生命，如今他会虔诚相信这陌生女子吗？他会认可生命的最后时刻女子付出的爱吗？也许他对女子所做的一切只是一种回光返照，但还是相信他的灵魂已经得救了：你看，就在那小囚犯扼住他脖子的时候，他原本可以反抗却忍了，且在死前在脸上留下了一行泪痕。----且不管这是忏悔还是怜悯，至少其中不会再有鲜血和残暴！

作为对照的是，女人的丈夫也终于断了外遇，且和女儿一起堆起了雪人，和老婆一起打起了雪仗，听一家三口同唱一首冬天的歌告别监狱，开同一辆车平静的回家，是多么温暖，就像真的恢复了从前那样的幸福美满。

于是，这个女人再次当起了家庭主妇的角色，当她再次不小心将衬衣跌落楼下弄脏后，她没有扔进垃圾桶，而是拿回来仔细洗了起来---一个固执偏激的女人，终于在时过境迁后，接受了生活的不完美。正如这一场大雪后，结束了很多的事物，也开始了更多的感情。

爱情也许都是该是纯洁的，不管是激烈、绝望、或是歇斯底里。死囚因追求纯洁而成了死囚，妻子因不忍肮脏倒让自己出了轨，丈夫也许浪漫却差点让家庭破裂，他们都是坚守这个信念的极端，可恨倒也怜悯。倒是那个坐在摄像头后可以偷窥一切的监狱长，因为理智反更让人厌恶。他看着丈夫施暴，等着死囚被毙，现场直播死囚和女人的苟且，他就像能洞察一切的上帝，看似万能，却只是个毫不相干的旁观者。看起来理性，却实质上更自私、残忍、任性，况且他实在也完全无能为力来弥合人间的爱恨情仇！

也许这世上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幸福。所谓幸福不过是阿研每一次贴在墙上，并不断轮换的壁纸，看起来光彩亮丽，几分钟过去就会被狠狠撕去，变成一缕青烟飘散。只留下一面更不堪更破旧的墙！

也许这世上爱情永远都是一道闪电，荧光一闪就消失在茫茫太空，永远无法照耀任何世俗的生活。就算你偶尔被击中，有过短暂而颤栗的激情，而颤栗过后，却只会将自己化成一片灰烬。

也许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沟通与理解。当丈夫亲眼看房里的老婆和陌生人做爱,他却只能默默的退出来，装出一副笑脸，去和女儿堆雪球，就像自己真的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那样。

但是，纵然你怀疑这一切，但却不能怀疑人间的真情。你看，那个死囚不是已经被女人征服了吗？他就那样心甘情愿的死在了小囚犯的怀里，流下了两行久违的眼泪。你看，那个丈夫不是终于回归了吗？相信他从此就会克制自己，回到女儿和妻子身边。你看，那个女人不是终于复活了吗？她已经原谅了丈夫，重归了角色，让这个冰冷的地方再次变成了一个家。

死囚在喜欢自己的人的臂湾中安静的死去了，丈夫拉着妻子和女儿欢快的开着车，妻子抱着女儿神秘的微笑着，那首迟来的冬之曲,也在一家三口的胸膛里缓缓流淌出来，曾经的一切，就这样都回来了。

当然，获得这一切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为何一定要等爱人给陌生人展示四季时，才知道那些原来都是你们俩的曾经？为何一定要等到爱人和陌生人缠绵时，才知道任何野合其实都很丑陋！何不让自己现在就行动起来，一起回顾一下，俩人那些曾经的美好呢？

你看，春天的踏青，夏天的游泳，秋天的垂钓，冬天的风筝，不是都还没有淡忘吗？你听，清晨的鸟鸣，深夜的缠绵，情人节的寄语，梧桐树下的亲吻，不是都还萦绕在脑海吗？纵然是锅碗瓢盆的磕碰，鸡毛蒜皮的吵架，伤心欲绝的哭泣，忘乎所以的傻笑，也不都是因为有了爱才有的吗？爱也许很挑剔，家却一定很宽容。爱也许会疯狂，婚姻却一定很克制。当爱情随着时光平淡，亲情却随着岁月在成长，于是家也就更稳固了。

当高温的爱成了恒温的婚姻，也许永远都不能再回到从前。但那个曾经的从前，不是一直都在那里从没忘记吗？普遍的说，所有的美好其实都不一定可信，只有参透了人性的黑暗，才能真正领悟世界的美好。这世界没有完美，快乐只在于时候否能从不完美中去发现美。所谓婚姻，就像那件不小心跌落弄脏了的衬衫，即使不再洁白如初，也要将它捡回来再洗一下，也许等到晒干了，才能发现一切其实和当初一样。

情节见韩国电影（呼吸）

于木鱼宅

2013-3-2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