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冬夜,幽邃,肃静,雾霭弥漫。形同一群资深持重的修女,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拖着一裙悠长的暗影,化作搞怪的女巫一样不安地在空中飘然而过,无惊无扰,渐渐潜入都市的梦境。小城春梦,寂静无声。有如一首幽静的和弦,夹杂着悦耳的情调,在蓄意萌发的春意中,令紧张的情绪慢慢地放松下来。轻轻地走在万籁寂静的夜晚,踏着满怀的希望,耳边聆听着悠扬的春声,有如字底的浮绪,在滞留的记忆里空灵地漾开,让残留的冬日,春光乍现,一半属于寒冷,一半属于温暖。
送走了一天的疲惫,在片刻的闲暇之中,我走出拥挤的楼门,遥望着这片独有的宁静,心中所有的惆怅和焦虑,都将融入这淡淡的夜色,随风而去。没有作空洞的想象,就像三月的独白,在冰冷的指尖沉迅速地划出一道海的蔚蓝。用心灵去续写清烟禅雪的主题,让永恒的生命落满沉甸甸的思念。空空荡荡的长街,平铺在一片安静之中,那些踩踏冰雪的脚步声,已经渐渐停止。马路两边的街灯,串成寂寞的光斑,在飞驰而过冷漠中,了无情趣地亮着。像夜的眼睛,散发着诱人的光茫,为深夜行走的路人,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很想 用一支黑白相间的拙笔,点滴着墨,绘一幅水瘦山寒的春色,来唤醒沉睡的冬眠。心中常有感慨,西风好冷。瑟瑟的手心里握紧的那种渴望,有如走不出冬天的三月,还在迷茫的风雪中跌跌撞撞的等待春光一样,望眼欲穿。时常想起那座被荒草淹没的古城,想起那个萧条沧桑的身影,想起那双迷茫的眼睛,想起那串走不出冬季的脚印……伤心的往事,深深地触痛了我的记忆。我想起父亲临终时,姐姐用后背为父亲支撑着孱弱的病体的那一幕来:那是个残败的秋天,深邃的天空中,繁星密布,狂傲的秋风横扫落叶。僵卧的父亲,满脸蜡黄,气若游丝,在他干枯的骨骼里,血液已经不再流淌,可他的双眼一直凝望着幽静的天空,也许人生的风景他没有看够,可能是还在寻找他六十多年的轮回里面,存在的诸多的遗憾的人生吧!他不愿过早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的亲人和儿女。秋风呜咽,姐姐轻轻地扶起他,用后背支起他的上身。虽然他的瞳孔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还呆呆地望着窗外,望着……直到最后一息,他也没能闭上眼睛。斩断冬天的行程并不容易,也许在乎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如果能把记忆凝缩成一枚霜雪,再用单薄的体温去温暖整个冬天的话,那么清明的祭奠也许就不会那么沉重。
一片不肯离开的雪,从容地飘下,落地成冰。如一首苍凉的古诗,盘旋在心头,潜流暗涌。心有千千结,常常隐隐作痛。时间的等价天平,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之中,也绝对不会用公正的尺度去衡量季节的长短。就像一颗失去重心的砝码一样,超出了它所能承受的范围,也会倾斜了冷静,延长了寒冷。人脆弱的时候,许多挥之不去的往事,会在殷红的血液中迅速的膨胀。这些年来,我独自徒步前行。山,不是我想攀的那座山,但我却爬了很高;桥,不是我想过的那座桥,但我却走了很远。岁月竖起了转折的风标,年轮排成了过往的驿站,然而可走的路却越来越短。行路断桥,当一切现实都从幻想中偏离轨道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些遥远的梦还在醒着。很多年过去以后,那些原始的初衷也并未丝毫的改变。而那些远走的光阴,已经在虚度的岁月中,醉生梦死。我只盼望那个凄迷的三月,在滞留的影子里,抖落出一地泛黄的回忆,能让我久久地回头凝望……
置身于喧嚣的闹市,抬头遥望那些排满天空的风筝,我默默地伸出手来,托起风中的三月,如重温童年的旧梦,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既然无情的风,夺去你手中的风筝,又何必捏着断线,捶足顿胸。而那根牵线上面放飞的童年,如今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情节,牢牢地栓在某个春天黄昏的屋檐下,盘旋在固定的高度。
常常 寄赋于一叶飘零的小舟,顺流而下。在漂泊的颠簸之中,只想寻找一片安静的属地,让虚度的灵魂,栖息于中。等到暮色到来时,让生命的三分之二安静地睡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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