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
其实,每年的冬天都好像特别的冷,而且还漫长得出奇。
为什么冬天会这么地冷,为什么冬季比其它三个季节加起来都要漫长?
他在擦剑。
他擦得很仔细,仿佛这柄剑就是他的生命。
但只有他知道,他根本用不上这柄剑。
他擦这柄剑,只是为了思考。
他要去杀一个人,而这个人却出奇得难对付,之前首座派出的杀手至今没有一个回来报到,于是今天轮到了他。
他的代号是“破城”。
他的伙伴们全部被那人杀死了——而且全部是因为被他在一招之间夺去兵器而死。
所以他不会用剑的,因为他还不想死。
但他也是有武器的,一个没有武器的人如何去完成属于他的杀戮?
不过,他并不担心他的武器也被那人夺去。
因为他的一双手就是他的武器。
灯照在剑上,盈盈地反射出一片白色的光芒,他举起剑,望着秋水般的剑忽地一笑,但很快,他便愤怒地把剑摔在地上。
温柔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却只显现出一种狰狞。
“陋石,我要你死!”
我要你的血,在这条街上冻成冰!
陋石是一个人。
一个很年轻却很奇怪的人。
他好像特别不喜欢见人,总是把自己包裹在一件大披风里;放眼江湖,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很神秘,整个江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其实并不是人。
他是一个魔鬼。
他是一个雪的魔鬼。
而雪,通常意味着血。
没有见过他的人也都认为他是血的魔鬼。
反正江湖上每个人等候是这么说的,空穴来风未必没有它的道理。
更何况,他也着实杀不少人。
没有人问为什么,没有人觉得有这个必要。
反正,他也没有否认过。
陋石现在也在思考。
不过,他并没有像破城一样找件事来做,他只是躺在床上,翘着脚很悠闲地在思考。
他已经知道破城来了,他甚至还知道,这位破城公子正住在自己的楼上——他一向认为整个组织里,也就只有他能和自己勉强拼一拼,首座一定会派他来对付自己。
可他实在没料到,他居然这么迟才出现。
他几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不过好在他刚才已经收到了战书。
破城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算很大,可是已足够让陋石听得很清楚了。
明天的黎明就是一个终结。
他自己的终结。
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在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为自己做一个终结,还真是有点意思……
想到这儿,陋石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翻身睡去。
——破城做梦也想不到,我就在这里!
陋石不禁有些得意,但是浮上他嘴角的却是一丝不知代表什么的苦笑。
窗外的风呼呼得刮着,人们都已睡了。
就连满怀心事的破城都已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可是街上却至少还有一个人没睡。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正穿着单薄的衣服蜷缩在街的拐角避风。
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他在望着阴沉的夜空时,偶尔还会出现些许迷惘的神色,但大多数时候总是清澈而明亮的。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在饱受饥饿与寒冷的折磨的时候,都是无法保持一双明亮的眼睛的,因为生活已经不允许他们坚持任何信念,他们只能考虑生计,否则就要死。
而这个孩子的眼睛却并没有因为饥饿而黯淡,这是不是说,他还保持着他的信念?
他的名字叫做“小吕”。
因为他姓吕,而他的父亲还没有来得及为他取名字就已经死了。
他也是死在一个冬天的夜里。
他是冻死的,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死了三天。
好冷的冬天!
小吕不知道他爹死那一夜,究竟有没有今夜冷。
他们都把这样的寒夜叫做“往生夜”。
因为过了这一夜,酆都就会多些往生人。
轮回六道,究竟有几个人真真正正地走回了他原本就该去的那一道?
喝过孟婆汤就忘了前尘,迈过奈何桥就走错了路。
小吕一直认为自己其实应该是一只鸟的,而且不是乌鸦就麻雀。
因为,在寒冷而充满往生的冬天,只有这两种或是丑陋不祥,或是平凡卑贱的鸟儿还留在这里——北国的寒冷竟然没有吓退它们,它们竟如此眷恋自己的故乡。
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就像去年饿死的瞎子弹拨的破胡琴的弦,一边收缩,一边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小吕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像是起了风暴,而自己几乎被这风暴卷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的怀里有一个硬邦邦白面馍馍,这是他花了整整一天替一个偷懒的店伙计劈了十堆柴的报酬——可是,他却不能吃。
因为,城隍庙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这个人叫做小馒头,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吃过半个馒头,她今年才七岁,可是却已经很懂事了,她甚至已经会背着她断腿的哥哥在街上乞讨,她已经会保护她的哥哥了。小吕一直很喜欢他们兄妹,所以在他们相遇之后,他们三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可是,她却生病了,一直在发烧,一直在担心她的哥哥被人欺负。
今天早上,小吕问她:“你有什么心愿?”
小馒头却虚弱地笑了:“我想小骨头能站起来。”
小骨头就是她的哥哥,听说他的腿是被恶狗咬断的,当时若不是有人路过,他的小命就没了。小骨头很瘦,很少说话,也很少吃东西,他的一生里只有他的妹妹,他喜欢她,却只能看着她吃苦。小吕走出城隍庙的时候,他便跟着爬了出来,他说,他的妹妹出生的时候脸圆圆的,红彤彤的,那个时候她长得就像一个白面馍馍,圆鼓鼓的,可是她现在却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你一定要救救她!”他说。
小吕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紧紧地攥着,一直不能舒展。
因为他知道,小骨头的腿其实并不是被恶狗无缘无故地咬断的,而是那年小馒头生了场大病,差一点就死了;小骨头知道如果有口吃的,她就能活下去,所以,他才去偷大户家里的狗食。
那条狗也没有错,它只是在捍卫自己的食物。
然后,小馒头活了下来,小骨头一直以为妹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却早已知道了一切。
小吕就是从她那里知道的一切。
这一回,小骨头救不了他的妹妹,可是还有他啊!
北风一直刮得很猛,可是这会儿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停了。小吕蜷着身子,靠在墙角,看着漫天的星,闻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夜摊上馄饨的香味,不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暗暗地咒骂着——这该死的风好像就是为了让他闻见那馄饨的香味,才骤然停了的——肚子好饿……
来不及多想,风倏地又起了,起得凶猛,起得汹涌。小吕瑟了瑟身子,伸手抓住自己领子——真他妈的不知是哪个傻瓜说这样会暖和些的,城隍庙里到处都是这种姿势冻死的尸体——可是他却又不愿放开手。
放开了手,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现在忽然想学人家叹口气,表示一下自己的无奈,可是他的牙齿冻得直打架,他根本没有力气提气——如果可能,他倒愿意先闭上嘴,把这讨厌的“格格”声停下再说。
可是这却好像很困难,他的嘴已经闭上了,可是牙齿还是不停地在打颤……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把身子蜷得更紧。
——说不定很快就会下雪了,说不定我还没有看到太阳就会冻死了,说不定我死的时候和我老爹是一个模样呢,说不定还有人笑我竟然会抱着白面馍馍饿死……如果我死了,来世是不是真的能做只麻雀?是不是真的能飞啊飞啊的,是不是还能遇上今世的故人?那个时候小骨头说不定已经成了大将军,小馒头已经成了千金小姐,他们都不用受苦了,都可以轻易地吃到又香又软的白面馍馍……若真是这样,他们想必也不会把一个白面馍馍放在眼里了……真好!他们可以吃得饱饱的,而我呢,就飞得高高地,看着他们的幸福生活,再找另一只小麻雀,再下一窝小的,一家子叽叽喳喳的……嘿嘿……子孙满堂了……
遥遥地,那馄饨的香味竟又飘了回来。
小吕摸了摸自己早已冻得发麻的鼻子,暗自嘲笑——你的主人都不记得你的存在了,你还拼命地闻什么?!要是有一天你的主人我饿得挺不住了,就先把你吃掉,反正你除了会让肚子更饿之外什么也不会做!
小吕忽然又很想笑一下,这样虽然还是会很饿,可是至少可以给自己打打气,千万别倒下去,也千万别忍不住把这救命的馍馍塞到嘴里去!
可是,脸僵得好痛,挤挤眉毛都觉得脸皮要被扯破了。
要是真的笑起来,说不定是要血流满面的……
想想都觉得可怕!
听老花子说,有很多大侠客在困难的时候都会对自己笑一下的,多威风啊!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威风就好了——流血不流泪——这才叫“英雄”嘛!不过,我这种小人物怎么也当不了“英雄”的,要说当个叫花子还差不多……当叫花子也是有出息的!听说,南方有个花子帮,上上下下都是叫花子,可是有好多大英雄都很敬重他们呢!当叫花子也是可以当英雄的,不过与我无关就是了……
夜好长,什么时候天才亮,什么时候风才停……
小馒头看见这个白面馍馍一定会很高兴,她的病也会马上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天却还没有亮。
小吕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冻上了冰,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一夜已将过去,他还没有往生,他还可以回城隍庙去,还可以捏着小馒头的脸,还可以背着小骨头出去晒太阳。
其实,只要活着,生命就有希望,生活就是值得期待的。
冷清的街上忽掠起一阵风。
小吕皱眉——他知道这一定不是一般的风,因为它并不寒冷,是一种很温柔的风,就像一只燕子掠过耳畔,就像一朵花落下枝头。
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呢?
壮着胆子,他探出头,看见了一件巨大的雪白的披风。
披风当然是披在人的身上,可是小吕却看不见人的脸。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小吕竟然没看见他从他的身边走过?
还是说,他就是那阵诡异却温柔的风?
身后又传来一种奇异的沙沙声,小吕回头,却看见一个跛脚的黑衣人拖着奇怪的脚步走向那件雪白的披风。
“陋石,你居然真的敢来。”黑衣人说。
陋石显然就是那件雪白的披风里的人,他似乎在笑:“破城,我一直在等你来。”
破城把手中的长剑横在胸前:“既然该来的都来了,那么该了结的也都了结了吧!”
陋石看着破城,不再说话。
有的时候,话说得太多,人就不敢流血了。
破城冷哼一声,长剑便刺向陋石。
刺向他的咽喉!
可是,小吕却忽然发现那个叫陋石的人忽然消失了。
破城的剑只刺到一片雪花。
雪花只是雪花,而不是血花。
陋石并没有消失,他只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快”躲过了这一剑。因为,当他看到这一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不能接这一剑的。
因为这一剑看来虽然平凡无奇,可是他却知道这一剑一共有十三种后招——这一剑实在是太平凡了,每个会武功的人都能轻易地躲过去,可是却没有人能躲过这一剑之后的十三招中的任何一招!破城一上来就用这种剑法,可见此人已经把自己当做必杀之人!
陋石的脚刚刚落地,破城的剑已收回,然后转身又是一剑!
这一剑几乎斩断了北风!
小吕亲耳听见剑风响起尖锐的声音,几乎连倏起的风都黯然!
陋石却没有躲,他究竟是躲不开,还是根本就不想躲?!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空气中一捏。
——风实在太大,小吕眯着眼睛,看不清那个陋石究竟是怎么在空气里一捏。
但他却看见他捏住了破城的剑尖!
剑身已弯成了弧状,似乎随时都会折断。
天上忽地飘起雪来,薄薄的雪犹如花针上的微尘。
破城已经开始流汗。
陋石只是轻轻地一转剑锋,但破城却硬生生地翻了一个身,剑便落地。
在剑还没有落到地面的时候,破城竟然出手!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他的右手手指曲成爪状,人却贴着地面低低地掠向陋石!
“你不是最快的!”
陋石平稳地向后退去,腿上却陡然一痛!破城的爪竟然已扣住了他的小腿!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破城反手一拖,陋石便狠狠地摔在地上,破城看似铁铸的爪正在他的咽喉间。
“你究竟是什么人?”陋石问,声音却已经虚弱。
破城不就是破城?
陋石已经知道,他又何必问?
难道,破城不是破城?!
破城冷笑,却没有拒绝回答:“怒破愁城天逐我,笑杀人间万户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破城就是你,原来你不是破城!”陋石的话奇怪,不仅奇怪,而且矛盾。
“你还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我就要送你走了。”
“我和你并没有私人恩怨,你为什么好像很恨我?”陋石似乎又在笑,“每个人在临死的时候都要问问这个的,如果我不问,你一定会失落的,对不对?”
“……”破城注视着他,忽然掀开陋石披风上的帽子,“你看你这个鬼样子,你根本就是一个魔鬼,可是你却是首座最得力的副手,如果你不死,我又如何继承这个组织?!”
“……真是个好理由!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他叹了口气,“你动手吧!”
——雪刚开始下的时候,血就开始流了。
第一片雪花落在地上的时候,血已成冰。
长街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小吕,一个是陋石。
破城呢?
他是不是已经杀了陋石,他是不是已经离开?
陋石雪白的披风上染着鲜血,红得触目,红得惊心,红得胆寒!
小吕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听见破城怒吼一声,然后就看见他狂奔而去。
“我知道你一直在,出来吧!”
说话的竟是陋石!
小吕硬着头皮站起身,强迫自己抬头。
他终于真正地看清了陋石!
陋石的脸是雪白的,他的头发也是雪白的,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条皱纹,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可是为什么却有比雪还白的头发?!
可是最让小吕惊诧的,却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血红的眼睛,红得触目,红得惊心,红得胆寒!
红得就像地狱底层的妖火!
小吕终于明白破城为什么说他“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可是,他的声音却很好听,甚至很温柔。
“你……不是死了?”他壮着胆子问。
“……这不是我的血。”陋石淡淡地说。
“是……那个人的?”
陋石点点头。
“他……为什么杀你?”
“他杀我不是他的错,他的理由不仅充分,而且真实。”陋石看着小吕,“你的胆子很大。”
小吕忽然听到一个这样厉害的人物在夸自己时,竟然只是一笑:“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你们劈成两半,有什么好怕的?”
陋石大笑:“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有什么好怕!——小子,你会出头的!”他说完这话便走了,看起来走的很慢,可是转眼间他已消失在街的尽头。
小吕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想起他的笑声,忽然发现,其实这个人的模样长得还是很不错的,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很不错。
至少,在自己见过的人里面他是最不错的一个,和他相比,城里那些所谓羞煞宋玉,妒死潘安的“风流少年”简直就像一群掉进脂粉堆里的猪。
天还没有大亮,远远地望见城隍庙,小吕知道这一夜他没有回去,小骨头一定急死了,不过,还有一个白面馍馍。
他会笑得蹦起来!
再走近些,小吕甚至听见一向只有呻吟的城隍庙里传来一阵喧杂的笑声,还有的就是一股肉的香味!
——是他们从什么地方偷了条狗吧!那些人只要肯合作,还是能办成几件事的。
“好香啊!”小吕一脚踏进来,“又从哪儿偷了狗?”他走过去,却没有看见小骨头,当然也没有小馒头——不过,小馒头病得那么严重,小骨头在陪她吧……想着,却发现大家竟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带着防备与恐惧——他们为什么会恐惧?!
小吕疑惑地看着他们,心陡然漏跳一拍:“小骨头呢?”
“他走了。”一个梳着乱糟糟的小辫儿的女孩插嘴,但马上被她娘捂住了嘴。
——他……走了?!
小吕皱着眉——他怎么会走?他的腿不方便,小馒头还病着,他们说好等他的……
他走到小馒头躺的地方,却只发现了她的衣服,俯下身,却闻到了一股腥味,抬头,却在死般的黑暗中,透过重重的破败的帘帏,看见一双眼睛。
一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
小馒头的眼睛。
走过去,便看见她的头,她充满恐惧的眼,她已扭曲的脸!
小吕却平静,他慢慢地弯腰,慢慢地捡起她的头,慢慢地走出,紧接着,一脚踢翻了那溢着香味的铁锅。
他站在城隍老爷倾颓的泥像前,慢慢地说:“我不怨你,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企求你的庇荫是我的愚蠢。”
他回头,望着那些曾经的“同伴”,目光落在那个小女孩的脸上,慢慢地说:“告诉我,小骨头是不是真的走了?——还是,也在……这口锅里?”
沉默。
如死。
“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儿也变成了别人的锅中肉,你千万不要怨。”小吕的目光从孩子脸上挪到了她的母亲脸上,他的表情僵硬,声音也出奇地僵硬,“——你要知道,那些人也是为了活下去!”
小吕拣起一小块碎骨,仔细地收在怀里,然后带着小馒头的头走出了城隍庙的大门。
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哭声。
——小馒头,你一定要努力,来世没有我,也没有小骨头,你要生在好人家,你要做一个千金小姐……你记住,我会变成一只小麻雀,在天上看着你,看你笑,看你过幸福的生活。
——小馒头,我不知道小骨头去哪儿了,可是他也一定会努力的,他那么爱你,所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馒头,我也会努力的,你保佑我,你保佑我……好不好……
荒山,枯林,乱石,冻土,冷月。
荒山为家,枯林为院,乱石为墙,冻土为被,冷月为鉴。
——小馒头,你一向最怕寂寞,把你留在这里真是为难你了……在你还没有转生之前,如果你寂寞了,你就来找我吧!我命硬,连魔鬼都说我有胆量,所以你一定不要怕吓到我……我现在不能陪你,我要去找他,如果我能找到他,就能了结一切……我不会为你报仇,你别怨我……
小吕把那个白面馍馍放在小馒头的嘴边:“你终于能在名字还叫做‘小馒头’的时候,吃到一个白面馍馍了……别恨他们,真的,别恨……”
没有一滴眼泪,他流不出。
都只是为了生存——他突然想笑。
却不知为什么,没有笑。
一片雪花悠悠地荡落,天空积累的伤,总要在冬天了结。
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多年以后,小城里有一个断了双腿的乞丐,常常在集市上给孩子们讲一只小麻雀的故事。
“小麻雀去了江南,去找一块落雪的石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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