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干涸的泪水

我是吮吸着故乡的河水长大的

整整十八年。因此，在我的体内

总有流动的声音，诉说剪不断的血缘

如今，河水早已干涸成意象

只有曾经的鱼，躲在石头里面

痛苦地，回忆着一双小手的打捞

慌张。惊吓。记忆幸福的流连

离开故乡很多年。每一个夜晚

那条清澈的小河，都会漫过田间

然后，用晶莹的眼眸，脉脉地凝视

我内心的苦闷，以及杂乱的睡眠

我知道在我的脉搏里，还残留着

一种被称之为乡愁的苦恋。无论走得

多么遥远，一条河的长度，都会

穿过所有的岁月，并在躯体中蜿蜒

刚开始，那些饱含伤心的河水

总在夜阑人静时，于枕边泛滥

可是，许多年过去后，我的泪水

再也没有流出来。因为，它

已被时间，慢慢地，慢慢地，风干

今晚，我的目光也变成了一条河呀

灵动声音虽然消失了。但内化于心的思念

还在故乡的土地上，以踌躇方式

把通向山里的那条小路，踏成了心酸

雪还在下着

雪还在下着。风，舔食着大地的伤口

同时，还往血液凝结的疤痕上

涂一层白花花的盐巴。然后融化成

一滴苦涩的水。渗入泥土，麻木的神经

就像母亲的手，龟裂了岁月的更迭

而生活仍然要继续。拾起的柴草

燃烧成升腾的欲望。房间里，一家人

把一日三餐料理。阴冷，钻入温暖的缝隙

火炕上的饭桌，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候，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鸟

飞落到屋檐下。它身上，披着一路风尘

乌黑的眼睛，包裹在雪花里。如同

黑夜里，两颗相依相偎的星星。正在

寂寥无助的氛围里，寻找着爱情的粮食

雪越来越大。风越来越狂。母亲的目光

穿透窗棂。与鸟儿对视。院子里的老榆树

抖动着枯槁的眼神。一不小心，扯断了

屋里屋外，交相呼应的两粒泪珠

而此时的父亲，默默地吸着烟。眼睛

盯住一缕缕弥漫的情绪。粗糙大手

把一双无辜的筷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臭小子！这鬼见愁的天气，难道

自己就不知道，外面多冷

邻家的妹妹

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

祖祖辈辈都是邻居。所以，从小时开始

她就亲昵地喊我哥哥。我，叫她妹妹

记忆里，我和妹妹，仅仅隔着

一道墙的距离。但这并不影响我们

彼此交融的暖意。记得有一天，我竟然

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的脸蛋。那是懵懂年龄

妹妹为此好多天，都把我当作最坏的人

那以后，我总是陪着小心。妹妹

也原谅了我的过失。我和妹妹，始终

维系着最最亲密的关系。没有污杂

也没有，任何阴暗的信息。只有

一抹甜美的笑，灿烂到十八岁的街口

那时，漫山遍野都开着花。有一朵

娇羞着含蓄。淡淡红晕，浸染着山风

微微的质地。可是，走出村口的一个身影

让痴情的诉说，嘎然而止。泪水

也在恰当的时刻，奔涌成肆意的河流

春天的温暖，注定了秋天的落英

满枝的盛开，不一定，结成丰韵的果实

从此，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世界

以哀怨方式，装点了永世的迷蒙

现在，我要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

好让这个污杂的世界，在寂静的午夜

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停下来

然后，把耳朵贴近群楼的窗口。聆听

我曾经的妹妹，那晶莹的泪水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流淌的声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