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似乎每人都有一个如象牙床般温暖,似翡翠珠玉般光彩夺目的童年。然而,可怜的人们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与困顿的生活中,何曾有片刻功夫认真的体会过它的存在?又有谁敢说曾经抓住过它的一鳞半爪?“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们所记忆的童年,早已不是它的原貌了吧!?
太阳和月亮不紧不慢地赶着它的行程,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似乎脚步并不快。然而,蓦然回首时才惊觉,才感叹,其实岁月像长了翅膀的鸟儿,还未及眨眼,它就早已飞走了。仿佛一盘棋的功夫,便成了“许多年后许多年后”,一忽儿,人长成了风华正茂的青少年,又一忽儿,人到了发福臃肿的中年,紧接着,人已变成了满头华发步履蹒跚的老头老太太。
一日,当你远离了繁华,如有所失地独坐窗前,看着外面仿佛水洗过的洁净的不能再洁净的蓝色天空,看着那棵开得正红正艳的石榴树,才不知怎地想起了童年。那已烟逝了很久,那已云断归途,即使上天入地,问遍世间万物也已无法寻找回来的童年。于是,你满心惆怅了,尽管惆怅中还感觉着点儿童年的温暖与欢乐。
你怎能不惆怅呢?当你发觉童年的美好时,却与此同时也发现,它已悄悄溜走了。你努力想抓住它的尾巴梢儿,想留它多呆一会儿,可它却毫不领情地顺着你的手指缝儿溜走了。你无奈地凝望天空,俯视大地,心里明白,它随着悠悠的白云飘走了,它随着匆匆的河水流走了,它随着天空的飞鸟飞走了,它随着河畔的落花消失了。而且令你伤心的是:白云散了还可以再聚来,河水流走了还可以再流回,鸟儿飞走了还可以再飞回;花儿落下了也还可以再盛开。可是,它呢?我们的童年呢?它却永不再归来。
它走了,永远的走了,它上哪儿去了呢?可是,它又从哪儿来的呢?它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跟前的呢?
它随四季来的吗?可是不会是冬天,冬天太冷了,童年太娇弱,它受不住那凛冽的寒风与冷雪。也不会是秋天,因为秋太萧瑟了,童年装不下那些如丝如缕的烦恼与忧愁。当然也不是夏天,夏天对童年来说又过于炎热了,它同样经受不住。那它只能跟着春天来,只有春天才是它的孪生兄弟或姊妹。它踏着春风伴着太阳从东海而来,看太阳那张暖暖的红红的胖乎乎的圆脸不正像童年孩子们的笑靥?
它嘻嘻哈哈地跳跃着来了。它走过浮着冰山的海洋,冰山便成了仙人们居住的地方,那最大的一座便是神仙的无忧宫。它走过灰色的森林,森林看林人的小屋里幽禁着倒运的公主,那只鸣叫着的云雀是被施了魔法的王子。它走过原野,原野的草是妈妈的绿绸子,假如能给妈妈做一件长裙,该有多么好。它走过花园,花园的花儿是天边的朝霞,是被仙女抛下的五彩霞衣。它走过农庄,地里奔跑的小牛小羊是它们沙场征战的坐骑,??????美丽的樱花树是新娘子,富丽堂皇的牡丹是白雪王后,芍药是她聪明伶俐的侍女。多么富于幻想,多么无忧而又富有诗意的童年。它是河畔那束红艳艳的鲜花吗?是高天上那朵自由来去的彩云吗?是晚霞中那只欲停还飞的红蜻蜓吗?还是天空中那只歪歪斜斜飘飞着的载满希望与憧憬的风筝?我想不明白。
然而,人们却常常忽略它,让它自己在那儿寂寞的,冷冷地编排成一部美丽然而无人去读的童话。可是,我看到了那个奇妙的五彩斑斓的世界。夕阳映照着果园,那站在发光的果树下大口大口地啃着苹果并发出像葡萄一般圆润清脆的笑声的,可是它?满天星斗的夜晚,那因为与小伙伴儿们没有玩够而哭闹着不肯回家的,可是它?门口有着歪脖子槐树的教室里,那猜不出老师答案急地哭鼻子的,可是它?满是糖果零食的橱窗前,那没有半毛钱只能眼巴巴吸吮着手指看着的,可是它?快快乐乐的孩子中间,那个常受欺凌的忧伤而懊恼沮丧着的,可是它?漫天的彩霞中,那对着天空发呆痴痴地幻想天上到底有没有住着神仙的,可是它?清可见底的小河里,那个和邻居家的三子哥捉鱼摸虾的,可是它?树荫下花坛边,那个躲在老树背后对着隔壁班的男孩儿偷偷看着的,可是它???????是的,这就是它,那个贪玩忧伤孤单幻想而又迷茫的童年。我知道,这个时侯,你终于追寻到了它,你脸上洋溢着难得的笑意,眼神变得比最蓝的湖水还要清澈,比最灿烂的星光还要温柔。甚至你早就变得干瘪而又伤痕累累的心,也刹那间丰满而温润了,如春风中盈满绿水的碧波湖。你坐在那里,许久许久。可是,再长的梦也会醒,也许是一声鸟啼,也许只是屋檐上轻轻落下的一滴雨。你一激灵,立刻就回到了现实。一时心里空寂得厉害,仿佛那里破了一个洞,可是什么也不能把它填满,只觉得空虚,空虚。
于是,你无可奈何地明白了——它走了,永远地走了,可是它上哪儿去了呢?去哪儿寻找它呢?我不知道,其实又有谁能知道呢?我们又不能抓住它亲自问问。不过我想,它是随着冬走了。
当萧瑟的秋风刮起,万物开始成熟时,它便悄悄打点离开的行装了。可是它到底什么时候走的呢?是白天还是夜晚,是个什么具体的时刻呢?没人知道,正像无法搞清楚它是什么时候来的一样。它越过院子,越过院子前的小河,小树林,小山,悄悄地隐去了,带着它的美丽和寂寞和无数的人们对它深深的眷恋。它去了哪儿,是去了山青水绿的南方吗?是从亚洲飞往了欧美大陆吗?我想着,似乎看到了杏花春雨的江南,骑着黄牛的牧童悠悠然悠悠然地吹着柳笛。我也似乎身至欧美,那些聪慧而调皮的孩子们在打橄榄球。我也看到非洲河畔那些孩子们的生活。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昏黄浑浊的河水边,孩子们在岸边玩着泥巴,水塘里鳄鱼懒洋洋的像块木头,朱鹭在尖尖着嘴捉鱼,葱绿的棕榈树上盘着绿色的大蟒蛇,还有在纸莎草中过夜的河马......可它在哪儿也不会逗留很久,它还是要走。它到底走到哪儿去了呢?是落在了西天的那片红霞下吗?是做了天上的那朵白云吗?还是夜空里那颗闪亮的小星星?抑或是又和太阳回到了东海吧?谁能知道呢?而我们,除了深深的怅惘,我们还能有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
它越走越远了,像海水流过的沙滩,不着一丝儿痕迹,像鸟儿划过的天空,不留半根儿羽毛,像微风吹过的森林,不留半点儿踪影。童年,它是不会永远住在人的心里的,人们也无法收藏它的一鳞半爪,它是抓不住摸不着的。在人漫长的一生中,它永远只是个梦,是个有着暖色的底子,五彩斑斓的梦。
附
全文字数 2490余字
作者 孙春红
通讯地址 德州市临邑县翟家中学
邮编 251512
电话 15266950008
邮箱 lysunchunhong@126.com
-全文完-
▷ 进入hong子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