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在某个时候,你会回忆起那年的某个午后,阳光慵懒地映在窗帘上,老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而你的目光却停留在前排女生的身上,看着她后颈上细软的绒毛,被阳光照得金亮。你凝视渐呆。她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来,掩口轻笑,两弯柳叶映得阳光都黯淡了。于是你慌乱地低下头,却听到心中,有花绽放的声音。”
一
春天是一个发情的季节,在这个孤独与相思交酬,寂寞泛滥成灾的季节,王小珂和孟岩不行双双躺枪。
孟岩轻轻地在墙上的日历画圈。回首凝视六月三号那个鲜艳的红圈。屈指一算还有一百天。孟岩把笔一扔,站在走廊上歇斯底里地吼道:“淫棍,打球去!”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没有没打扰的回骂,没有阿姨气急败坏的冷喝,没有太多回应,除了走廊尽头传来弱弱地一声:“好”。
毕业在即,却又舍不得这个被咒骂无数次的鬼地方了。
二
孟岩坐在床上,望着电脑屏幕出神。没有开灯,幽亮的屏光映在他脸上,越发地诡异。大多数时间,孟岩会去糗百审帖,遇到好笑的自己先捧腹大笑,遇到千年古坟了狠狠拍上一铲子。时间就像静静燃烧的香烛,有些人看到的是烟灰,而有些人却是闻到空气中弥散的檀香。孟岩凝视着眼前的糗事:“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啊,啊啊啊,贪睡的孩纸伤不起啊!”这是一座标准的千年古坟,孟岩凝视的是这个帖子的id:张颖妃,回头看看自己收藏的这个id几乎所有的糗事。孟岩轻声呢哝,张颖妃?一种清晰明了的似曾相识油然而生,再也无法按捺。可偏偏越是用力回忆,越是模糊。甩甩脑袋摸出电话拨出去:“喂,淫棍,知道张颖妃不知道?”对面沉吟片刻,很严肃地回答:“不知道,应该还是个处”。孟岩一个没忍住把手机丢了出去。
三
迷迷糊糊的王小珂摸出电话:“喂,麻麻”。“怎么了”?“起来了,早起来了。起来得太早在图书馆看书困了趴一会儿。”“哦,没事。我知道了,会照顾自己的。”这时候走廊上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咆哮:“228!又是228!你看你们寝室还能进去人不能?都老大不小的姑娘了,快该找婆家了,阿姨也不愿意说你们,可你们也着实太不像话了……”王小珂打了个寒颤,电话那头传来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来的话:“图—书—馆?!”王小珂一个机灵,忙说:“麻麻,你听我说,其实——”,电话那头打断她道:“我现在在郑州,两个小时候以后到西安,接站去。”嘟——嘟——
王小珂嘟着嘴,幽怨地看着正好推门进来的寝管阿姨,阿姨被盯得发毛,看了看自己没有什么不妥的。干笑道:“小珂表现不错,卫生打扫地挺好,困了就多睡会儿。”说完掩门而逃。小珂无力地将自己摔在床上,嘴里嘟囔着:“姐命苦啊,姐是天底下命最苦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神经质地跳起来摸出手机,登陆糗百……
四
“喂,石头。”
“哎,铁头。在外面干得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老板特么就是一只被阉割过的铁公鸡,屌毛都不给拔一根。那个问你个事,咱们毕业论文什么时候交?”
“不知道,你等下我给你看看……嗯,五月上旬提交。咋啦?”
“不想干了,回去写论文啊。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不相干了就回来呗,咱俩也好久没喝酒了,你回来一定要喝个痛快。”
“切,就你那点酒量还真不够我看。想当年哥在温县一中二锅头十一瓶半的记录到现在还没有被破。现在多了不说,白酒三瓶半,啤酒随便灌。”
“不吹牛能死啊?谁特么半夜让人架到黄河滩差点活埋。求爷爷告奶奶唱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才让放回来的?”
“这……尼玛谁嘴这么碎?那个啥,石头。过几天我回去写论文了,你准备接驾吧!二虎估计跟我差不多一前一后到。”
“嗯,成。谁要再喝多了说自己高中的破事儿谁就是二虎养的小乌龟。”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电池已扣…….”
五
王小珂站在辅导员刘成面前杏眼圆睁:“什么?你让我去和你大学同学的儿子相亲?姐把你当自家叔伯掏心掏肺地待,你却想找人上姐?”刘成青筋暴起,印堂越发青黑。忽然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无力地说:“老师也是为你好,也就是一说,不想去就算了,你回去吧。”王小珂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怯怯地往外退。突然刘成开口道:“等会儿。”獠牙毕露狰狞道,“回去把师姑两个字给我抄两万遍拿过来,要不然,哼!”
望着小珂垂头丧气远去的背影,刘成一个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办公室里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爽朗的笑声,刘成脸色一正:“铁山,你笑什么?我的学生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被唤做铁山的中年男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像!真像!不错,不错。”刘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家门不幸,家丑外扬了。”说完想起了什么走到电脑前,给小珂发了一封邮件。
“回去别睡了,抽空抓紧把期末作业写了。不会写了去找小岩。”
六
孟岩盯着眼前穿着小碎花睡裙蓬头垢面的姑娘,犹豫地问:“你就是王小珂啊?”对方屌丝气质一览无余地说:“如假包换。”孟岩平摊双手一副你赢了的表情把她让了进去。
王小珂把u盘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扔,慵懒地躺在孟岩床上没好气地说:“刘成让我来找你拷资料写论文。”孟岩一脸腻歪道:“怎么跟我求你似得?王小珂十分光棍地说:“唉,你可真说对了,姐长这么大从来不求人。”孟岩决定不再理会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将u盘插入电脑中,弹出来提示:“发现新可移动i盘:张颖妃,是否打开?”孟岩突然楞在了那里,一瞬间无数回忆涌上他的脑海,记得自己大二的时候帮刘成改大一的期末论文,收到一份计算机作业曾见过王小珂的u盘,见过张颖妃这个名字,难怪自己觉得如此熟悉,可有偏偏想不起来。借淫棍吉言吧,孟岩看王小珂的眼神越发不善,说是饿狼看见鲜牛肉就太小儿科了,最起码也是海员在非洲跑了五年运输回来上岸的那个表情。王小珂若有所感地回头看着孟岩,几分调笑道:“怎么,小岩岩,兽性大发了?姐的素颜也能看的你兽血沸腾吗?”一句带着些许颤抖而充满期待但听起来又格外平静的话从孟岩口中飘出,仿佛远古战场上恢弘的战歌,又仿佛千年古刹一成不变的木鱼声,虽细若蚊丝但传到王小珂的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天王盖地虎?”
王小珂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孟岩,意识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对道:“小鸡炖蘑菇。”孟岩探手将王小珂的手攥在手里,柔柔的,有点像刚蒸好的馒头。拉她过来打开自己的糗百界面,指着“我收藏的糗事”说:“其实我留意你好久了。”王小珂呆呆地看着自己从大一开始发的糗事,安静地躺在孟岩的文件中,当她扫过孟岩的id时,呼吸越发不可抑制地急促,他没有告诉眼前这个大男孩,自己的文件夹中也收藏着这个叫“二月天”的人的几乎所有糗事。
空气静谧的仿佛快要滴出来水了,就在孟岩快扛不住的时候,王小珂悠悠地问:“你先给解释下你的id有几个意思?姐忍了你三年了!”
顿时孟岩心头千万头神兽羊驼呼啸而过,在连绵不绝的马勒戈壁上留下草尼马攻城掠地不灭的传说。孟岩的窘迫放在王小珂的眼中使她越发地舒心,笃定要狠狠修理眼前这个让人抓狂的二货出口恶气。孟岩低声问:“糗百老规矩?”“好。过百此事揭过,过千给姐个惊喜,过万,嘿嘿,你过不了,看看你发那么多条糗事,有过十的没有?”孟岩顿时豪气爆表:“你只听见我们说天王盖地虎,却不解何谓小鸡炖蘑菇。你否定我们糗友,说我们邪恶;我们自由心证,邪恶只是我们善良的保护色。你有你的猫扑天涯,我有我的内涵糗百;你嘲笑我们低级趣味,我可怜你们丧得一手好失。你可以轻视我们纯洁的糗事,但时间会证明这是谁的天下!网路之大,何鸟无有?但那又怎样?纵遍体鳞伤,仍保有一颗相信爱的心。我是糗百人,我为自己代言。”
可怜的王小珂顿时呆若木鸡,这尼玛也太能编了吧!张口就有,人才啊!过了好半天王小珂才缓过来,恢复常态戏谑道:“过万姐就收了你。”角色瞬间互换扭脸换上一副刚才孟岩的表情,恨不得用眼光把孟岩扒光。孟岩正欲拒还迎的时候,寝室门被推开了……“操!走错寝室了,我找淫棍去,你们继续。”铁头扭脸就走,孟岩牙根那叫一个痒啊。走廊上传来阿姨的声音:“张铁首回来啦?”“恩呢。”“怎么不回寝室啊?”话音刚落人就站在寝室门口了,里面王小珂正和孟岩面面相觑同时扭脸惊恐地看着阿姨,阿姨更惊恐地看着里面穿着睡袍的孟岩和贴身小碎花睡裙蓬头垢面的王小珂。阿姨明面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很负责人地问:“闺女,你昨天晚上是怎么进来的?”
空气凝固,压缩,固结成岩,井喷式爆发,扭脸冲装的一手好无辜的孟岩吼道:“孟岩你才昨晚进来呢,你全家都昨晚进来的。”说完摔门而去。阿姨望着王小珂暴走的背影对孟岩戏谑地说道:“呦,小伙子调教有方啊,这都成一家人了。”铁头在旁边不失时机地竖起了大拇指。还在大家视线范围内的王小珂正走着一个趔趄,站稳顿了足足两秒才大踏步离开。
七
孟岩坐在电脑前平静一下心情,喝了一口啤酒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若有所感地扭脸看着铁头。铁头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谄笑着问:“最后一遍,最后一遍。石头,昨晚王小珂真的没在我们寝室过夜?”孟岩直勾勾地盯着铁头说:“再回答你就是第十六遍了,她真的没有在我们寝室过夜。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有。那你给解释下这一筐卫生纸是怎么回事?”说完扬了扬手中的垃圾筐。孟岩一字一句地说:“张铁首同学,你摊上大事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孟岩都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答应王小珂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办呢,看着自己“已发表”那栏中蛋疼不已的笑脸,孟岩顿时有种淡淡地忧伤。
十分钟后,一条糗事发表后,整个糗百沸腾了。
“一句话不割……草长莺飞二月天。@张颖妃”作者:二月天。真正让糗百沸腾的不是糗事,而是评论。三楼赫然躺着:“娘的,姐等了三年又一天,还以为你打退堂鼓了。”作者:张颖妃。
是夜,糗百无人入眠。
八
论文提交在即,同学都纷纷回学校准备论文答辩,学校显得有那么一点儿热闹。这种热闹被铁头称为“病态畸形繁荣”。此时此刻,六个彪形大汉围着孟岩,“说吧,怎么勾搭上的?”
“这个,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无他,但手熟耳。”
“熟你妹啊!你全面撒网重点捕捞到现在也有四五年了吧,鲸鱼都漏了好几条了,这会儿网里躺着一条泥鳅你还好意思说你技术高?”
“这个……”一时语塞的孟岩看着摩拳擦掌的几位壮士,顿时心生屈意。与其屈打成招倒不如趁早招了,省得一顿皮肉苦。想到这里孟岩便一五一十地倒豆子说出来了。完了六个莽夫你看我我看你,二虎不可思议地问:“就你老发那种小段子也能把妹子?而且把自己系的小魔女都把到手了?”孟岩问:“现在多少笑脸了?”铁头说:“已经四万多了。”嘿嘿嘿嘿…….
磁石孟岩电话响了,王小珂的飞信:“姐是你的人了,爷还是办法表白吧,要能把姐哄下楼的表白哦。”
下一刻,整栋宿舍楼沸腾了。
九
孟岩去图书馆查资料,小珂也屁颠屁颠地跟去了,看见辅导员刘成小珂还没心没肺地指着孟岩说:“我现在是他的人了,让你战友的儿子跟他抢吧。”刘成若有所思地看着孟岩,孟岩讪讪地陪着笑脸。刘成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什么?小珂啊,你抄那两万遍“师姑”抄完了没?”小珂马上脸变得青紫,拉着孟岩就跑了。刘成望着那对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背影,摸出电话拨出去:“喂,老伙计,计划有变。”
春天的西安还是蛮冷的,孟岩就穿一个单风衣里面套一个小毛衣,带着些许寒意的春风吹得他有点瑟缩。小珂在后面蹦蹦跳跳地说:“爷们儿,走那吗么快干嘛?”孟岩:“有些失算,衣服穿得有点薄了。有点冷,快点回去换衣服。”小珂神经大条地伸手就去摸孟岩里面的衣服,孟岩突然停下不走了。小珂原来的搓就变成了捏。孟岩扭脸严肃地看着小珂,小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了?”孟岩十分淡定地说:“你捏到我咪咪了…….”小珂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虽然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也不差那三三两两的行人。就在那一刻,小珂有种强烈到无法抑制的冲动想变成沉香,一斧子把眼前这个二货劈成渣,准便劈出来一条地缝让自己跳进去。
尼玛让姐的脸往哪放啊?!!!!
小珂快步追上去,问:“爷们儿,你准备怎么跟姐表白呢?让姐有个心理准备呗。”孟岩停下来问:“你想要怎么样的?”小珂开启了白日做梦模式,极其陶醉地比划着,“要拉轰,绝对拉轰的。最好能让全院人都知道。”孟岩笑吟吟地看着已经极度自我陶醉的小珂顿时溺爱地说:“好,这个保证办到。”小珂两眼放光,“真的啊?”孟岩故作神秘地笑道:“这对你爷们儿来说简直就是张飞拍黄瓜,小菜一碟。”小珂的好奇心被成功地勾了起来,缠着孟岩问:“那然后呢?来一场《海滨仲夏夜之梦》?”孟岩抱着小珂柔若无骨的小蛮腰,正色道:“然后我们去见你的家人,因为我把你们家最宝贵的宝贝给偷走了。我要和你老爸喝个通宵,你爷们儿的酒量完爆铁头十条街……”孟岩突然发现自己怀中的小珂眼眶渐红,大有自己再说下去便一水夷平三峡葛洲坝的趋势。孟岩顿时手足无措,忙给小珂擦眼泪,一遍安慰小珂:“怎么了小珂?我说错什么了吗?小珂你别哭啊,我一定让着你爸爸……”小珂再也忍不住地抱着孟岩嚎啕大哭呜咽道:“我没有爸爸了。”
孟岩仿佛被雷击中般伫立在那里,久久无法挪动脚步。怀中的小珂,泪如雨下。
十
送小珂回寝室以后,孟岩患得患失地走到楼下。蓦然抬头却发现刘成、自己父母和一个不认识的阿姨站在楼下。孟岩快步走上去,老妈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刘成开口道:“铁山,开始吧。长话短说。”孟岩惊愕地看着自己老爸和辅导员近乎呓语道:“老爸,刘老师你们认识啊?”刘成没好气地说:“嘿,老子跟你老子闹学潮那会儿你妈还不知道在哪呢?”话音刚落,两个女人同时冷哼了一声,刘成便噤声了。孟岩嘀咕这个看起来挺漂亮的阿姨似乎吃辅导员一吃一个准儿啊,这,师娘知道不知道?正在他打小算盘的时候,孟铁山开口了:“这次来是有正事,这是你张华张阿姨。你现在快毕业了,你张阿姨的女儿也是这个学校的,我和你妈、你刘老师、你张阿姨都是大学同学。”“老爸,你这么大的话怎么人都不会说了?今天你怎么语无伦次的?”孟岩已经心有明了便索性先下手为强。只看自家老妈和张华阿姨强忍笑意,刘老师则明显没安什么好心的坏笑。老爸虎目怒瞪,“熊孩子怎么说话呢?”压低声音说,“跟你说正事呢。”旋即恢复常态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张阿姨家的姑娘我见过,蛮漂亮的。这次来就是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们年轻人脑子活办法多,剩下的你就自谋出路吧!你大学都快毕业了还没个对象,老爸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孟岩深吸一口气,向前跨了一步来到自己父亲和张阿姨面前,严肃地说:“爸,”又朝张华鞠了一躬,“张阿姨,如果你们早来一个月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们;如果你们早来半个月,或许我也会答应。但是现在,我恐怕做不到了。”转头对辅导员说:“刘老师,我和小珂都是你的得意门生。我们是发自内心相爱的,别人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从小珂大一来军训我见她第一面就开始喜欢上她了。当时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那么优秀那么善良,我就这么默默地喜欢她了三年。就在前几天,我们刚刚有缘在一起,你非但没给我们祝福反而给我家人说,家人让我相亲这不是要拆散我们么?”刘成一脸猪肝色不服气地说:“呦呵,色壮人胆儿肥呀,有人撑腰了就敢指着我的鼻子责问了?”张华干咳了两声,孟岩看了看父母,看了看张华和刘成,接着说:“退一万步讲,你们都是过来人,或许想问题想得比我远比我通透,你们相交多年彼此了解自然再好不过了,我确实应该听你们的。我已经二十四了,没能帮到家里反而让你们操心。但是刘老师,你知道么?就在刚才我才知道小珂她没有爸爸,看着她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就决定今生今世,为她遮风挡雨。卿携我手,执之韶华!”
孟岩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的一众,曲膝跪了下来:“爸妈,刘老师,小岩不孝,让你们失望了。”
半天不做声的张华突然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孟岩的脑袋说:“好孩子,快起来,我就是小珂的妈妈。”
就在这一刻,孟岩的天空仿佛豁然中开,从天上有个声音说:“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孟岩侧眼瞥了一下大家,各种幸灾乐祸,喜闻乐见,挤眉弄眼。张华回头看了一眼众生相,没好气地说:“你们早就惦记上老娘的闺女了吧。哼!”完了叹了一口气,仰起脸北向肃手而立:“颖哥,小珂和小岩在一起了。你泉下有知,多保佑孩子们平安。”再看其他人,除了孟岩,都是同样姿势近乎虔诚默哀。孟岩妈妈说:“华姐,颖哥一直在天上看着咱们呢,要不两个孩子怎么会这么乖巧听话。”听到这里张华扭头看着孟岩,眼中泛出些许柔和,擦了擦眼泪说:“小岩,去吧小珂找来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西安的春天,总是湿淋淋的。
十一
孟岩搔着头看着小珂说:“小珂,这家长也见了,你说表白这种繁文缛节的俗礼我们就不拘小节了吧。”小珂说:“好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你们孟家当然是爷们你说了算的。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无所谓委屈不委屈。”孟岩和孟铁山心中同时大喊:“我操!”孟岩扭脸瞥见张华,只见她脸色越发不善,幽幽地飘来一句:“呦呵,还有表白呢。赶上大场面了,我看看你小子从你老子那学来了几分皮毛。”再看自家老爹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大有一言不合即挥师南下直取荆州之意。孟岩忙打哈哈说:“哪能哪能呢?表白要得,必须要,不光表白,起码弄得轰轰烈烈的,我这就找人合计一下去。”看着逃也似得离开的孟岩,张华眼角堆满了遮不住的笑意,拉过来小珂问:“他找谁合计去了?”小珂一撇嘴,“还不是去找他们寝室的狐朋狗友”,张华眼角刚泛起的笑容就凝固在那里了,这次是铁山两口看刘成的眼神越发地不善了。刘成忙说:“君子出淤泥而不染,不染。”
铁头他们围着孟岩,“要拉轰?”“全院人都得知道?”然后开始绞尽脑汁各寻蹊径。这是一直在看糗百的淫棍悠悠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孟岩没好气地说:“系铃的不是人啊,是糗百啊!”然后他自己也突然停了下来,环视四周,斟酌片刻说:“你们的意思呢?”二虎平摊双手说:“why not?”
十二
4月3日晚,夜有几分冷清。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划过寂静的夜空,响彻校园。接着,摩托车载低音炮功放的《最炫民族风》应声而起,七辆摩托车列队打出横幅“花式撸管家族表白队”。你说,在这一个寂寞泛滥成灾的无聊响彻寰宇的季节,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容易博人眼球的呢?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便在学院里传遍了。“知道么?咱学院大四的学长骑摩托车低音炮功放《最炫民族风》列队去13号女生楼表白了。”“真的假的?”“废话,当然是真的了?要不让你骑摩托车用低音炮功放《最炫民族风》在校园里溜一圈你干不干?”“我还是裸奔去吧。”“真的假的?这学长的魄力也太那个啥了吧?”“走,跟上去看看。”“对看看就知道了。”
摩托车伴随着《最炫民族风》极具气场的节奏换换前进,后面的人流像滚雪球一样呈几何倍数递增,连附近大学的学生都闻讯赶了过来,生恐错过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场面,其中不乏有人拿着手机摄像。二虎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扭头看铁头,铁头的唇语分明表示出了他的紧张。头盔里无线电传来一声低呼:“我操!后面这么多人?!”几个人一起扭头一看,完了,彻底被钉在学院历史的耻辱之柱上了。
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王小珂被闻讯的室友簇拥而下。看着下面人山人海,感受着那快盖住摩托车轰鸣声的嘘声口哨声起哄声,姑娘们又怯怯地退了回去。
孟岩望着二虎,二虎打出个ok的手势。孟岩猛一挥手,预先埋置在顶楼的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织成一颗闪耀的心,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孟岩又望向铁头,铁头给他打出一个加油的手势。孟岩点头,铁头接通铺设在楼下的彩灯,顿时将女生楼前照得光怪陆离,彩灯构成的“小珂”字样在楼顶也清晰可见。张华玩味地看着铁山和刘成,笑盈盈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很明显铁山感觉老脸一阵滚烫,喝了口啤酒问刘成:“刚才那歌怎么样?”“哪歌?”“就是刚才小孩儿摩托车上放的那歌。”孟岩妈妈插了一嘴一本正经地说:“蛮有节奏感的,挺好听的。我见他们年轻人喜欢的不得了。”刘成说:“嗯,赶明儿我让小珂给电话下个铃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都快被风吹走了。张华的声音仿佛从雪山上飘下来一样遥远冰冷不带感情,“敢情用我闺女用的还挺顺手啊?”刘成自知言失赶紧岔开话题说:“快看,到高[chao]了!”
只见孟岩深吸一口气,在花灯中站定,摘下头盔递给二虎,接过二虎递过来的高音喇叭和玫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小生孟岩闻或小珂姑娘芳名,有幸得见乃铭。与之交谈,余音绕梁檩,三日不绝。乃至茶饭不思,遂以驱驰。今携吾族六兄弟,前来提亲,望小珂姑娘承意,委身下嫁小生。的妻若此,夫复何求?”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了。求婚?!尼玛谁说的神马表白都弱爆了。张华一口啤酒没咽下喷了刘成一脸,指着铁山说:“铁山,我说你家熊孩子可比你极品多了啊!”
夜太黑,真没看见孟铁山的表情。
楼道里走出来一个姑娘有模有样地说:“承蒙孟公子高看,我家小姐也旧闻公子博才,今特赐题三道,以展公子才华。在场诸生有谁可解亦可抢答。”
孟岩眼角一跳,纳尼?!还考试?顿时傻眼了,人群中嘘声更高了,更有甚者起哄“孟公子,不行就让在下来吧。”孟岩躬身一礼:“烦请姑娘赐题。”
姑娘朗声道:“讨好一个女人有多少种方式?”
孟岩满头黑线道:“70种。”
姑娘啐了一口满脸羞红道:“第二题,请背出《裴特利亚书版》。”
孟岩:“你将在九泉之下地府的左边看到一泓泉水,
泉水旁矗立着一株白色的柏树,
这条泉水你可不要走进。
但你在记忆湖边将看到另一条泉水,寒水流涌,旁边站着卫士。
你要说:“我是大地与星天的孩子,但我的氏族却仅属于天,这你也知道。
看哪,我焦渴得要死了。请快给我记忆湖中流涌出来的寒泉冷冽。”
他们自会给你饮那神圣的泉水,
从此你就将君临其地的英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不知道谁在地下起哄“《摩柯婆罗多》《摩柯婆罗多》”
孟岩:“……”
张华带着几分异色地看着孟铁山和刘成,比较罕见地说了句:“不错。”
姑娘伸手示意压了一下沸腾的人群,扬声道:“第三题,请问孟公子,世界上最浪漫的事事什么?”
人群中闪出一个人,人未到声音先到。“我爱你!”人群中一片咒骂声,目测答案也就这个了。姑娘玩味地看着闪出的淫棍,微笑地说:“勇气可嘉。”说完拿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递了过去。人群中开始出现大规模骚动了。
孟岩站在那里原地,看着那姑娘还是盯着自己,慢吞吞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折身下楼的张华一众人也顿住了脚步,好奇地打量着孟岩。观众也瞬间安静了下来,从爆发的火山到掉根针都能听到的树林,孟岩面不改色心不跳笑眯眯地说:“在一起。”
观众经过短暂的鸦雀无声到再次陷入疯狂,二虎铁头他们拿着高音喇叭唯恐天下不乱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观众也跟着喊:“在一起!在一起!”小珂千呼万唤始出来,女主角闪亮登场,那姑娘就退到一边。二虎环视一圈在无线电中说:“变!”几个人拿着高音喇叭齐喊:“来一炮!来一炮!”观众中爆发出如潮般的:“来一炮!来一炮!”观众中好多女生一下没反应过来,也跟着喊上了。等反应过来,哄笑声,打骂声,嬉笑声,嗔怪声,淫棍安静地揽着刚才那姑娘站在一个角落里,在低声调笑什么。张华正在前面走着听着这如潮的喊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到地上,站稳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剩下刘成在风中可着劲地凌乱。
十三
4月4日,王小珂和孟岩站在一座孤坟前,孟铁山两口和张华刘成都远远地站在旁边。天公识适宜地挤下几滴眼泪,孟岩和王小珂跪在那里,看着刚到手的结婚证在墓碑前安静地燃烧,呜咽的春风细雨在诉说着过往的曾经。墓碑上赫然写着“王颖之墓 1965—1989”。
十四
墓碑上的墓志铭只有一句话:“有爱的地方,就是桃花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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