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况,落落清欢,醉了自己。
隐匿在城市背后的荒野村落。
——“人生有味”征文语
人生有味是清欢,很喜欢这征文,清心寡欲,恬淡世事,融入历史的烟尘中,融入亘古的大自然里,才知道人生的滋味,如此多姿多彩,回味无穷。
由此就有了古州的故事。
古州很古,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州,古州很小,在地图上连一个点都没有,但却不卑不亢,经年累月,伫立在山颠上,笑看春花秋月,坐拥岁月沧桑。
这是岭南的山,“远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相同的,是奇伟的身躯,怪异的造型。是山与人的融合,人是山的魂,山是人的家,山花是山的笑靥,山歌是山的精神。山外面的人,都叫山里人为山民,仿佛就是落后愚昧的代称,但山里人历来自信自豪,那是源于他们山一样的性格,朴实无华,胸襟博大。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这山民,在与世无争里,在岁月的进化中,演绎了很多厚重的故事,这故事,一半真实,一半传说,一半凄美,一半震撼。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花开花谢中,故事在发生,故事在消逝,就像山腰上飘过的那一抹流云,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不变的,只有永恒的大山。当然,还有大山里的奇花异草,飞禽走兽,还有大山的人文风情,历史和传说。
这小山城,名字叫古州,就在群山之间的山巅上,惯看秋月春风,俯视河流山川。说起这不足两平方公里的古州来,也奇怪了,四周山势巍峨,连绵参差,只有这里,地势平缓,草木茂盛,从远处的原始丛林里,终年流淌着青青的山溪水,养育着这山巅上的人。
古人选居住的地方,特别是衙门,总是很讲究风水的,想不到在中原流传千年而不衰的《易经》,也印刻到深山里原生民族的习性和传承中,中华文化,真的是不可思议。
左青龙,右白虎,古州的前两则,被更高的大山护佑着,仿佛父母在庇护着他们的孩子;身后,是茫茫苍苍的丛林,深邃、神秘,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正前方,是连绵的山峰,相互提携,相濡以沫,延伸到天际。弯弯曲曲的山路,从远山逶迤而来,涉过了山间的一条条小河,盘旋上下了无数座高山,直抵眼前,稍作停留,又隐没到身后的丛林中。
古州之所以叫古州,听说是在商周之前的古滇国之前,就设立了州府。由南蛮民族组成的古滇国,在不知不觉间兴起,未几,就在传说中消亡,只留下一些牛头马面、造型怪异的出土青铜器,陈列在现代人盖得富丽堂皇的博物馆里。只有古州的人们,在拆旧老商铺时候,挖出锈迹斑斑的铜钱币,散落在民间的传说中。
大汉渐衰,三国烽烟起。未出茅庐,天下三分,诸葛亮雄才大略,率大军挺进南中,七擒顽固不化的酋长孟获,直至其俯首称臣,滇蜀一统。而今,漫步古驿道上,依稀间,烧死的无数藤甲兵的魂魄,还在泸水之畔嚎哭,当年的刀枪剑戟,人喊马嘶声,在专家考证的“惊马谷”中,凄厉的回响。
有记载的真实历史,是在宋朝,那是金庸笔下的大理国时期,在古州设立的一个衙门。更重要的,这里是滇西南古丝绸之路的要道,从现在的普洱一带的茶叶,经过这里,北上西藏,连接欧亚,东走巴蜀,直抵中原。茶马互市的逐渐形成,就有了茶马古道,这里就成了繁华的驿站。
当然,就有了赶马的阿黑哥,送别阿哥远行的阿诗玛。阿哥的汗水洒了一路,阿妹的泪水牵挂了一生。最后变成了化石,伫立在千古的石林里,真实的爱情,凄美的传说,吸引着纷至沓来的匆匆过客。当然,就有了高亢而悠扬的山歌,在民族土长号的斯鸣中,穿越了时空,在山山之间回响,就有了一部部发黄的叙事长诗,在彝族象形文字的神韵下,演绎了厚重的人文。
古州上,那些古老的青石板,还有那些东倒西歪,斑驳陆离的商铺,在蒿草摇曳中,仿佛还在讲述着当年的故事。这些故事穿越了时空,印刻在被行人的步履和马蹄踏得光滑的青石板上。
金沙江水滔滔。忽必烈挥戈南下,草原上的民族,不仅是草原上的雄鹰,还有草原上开阔辽旷的思路和胸襟,面对咆哮的大江,他们用羊皮做成筏子,横渡岭南,顷刻之间,大理国南诏国在他们的弓矢剑的下,土崩瓦解。只留下段王爷的神韵,在金庸刀光剑影的故事中停留,只留下古色古香的丽江古城,在玉龙雪山下接待着南来北往的客,只留下大理的苍山洱海,在风花雪月中沉醉了五朵金花。
官逼民反,清咸丰六年至同治十三年,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居住在哀牢山巅上的少数民族,在太平天国石达开旧部的感召下,以彝族首领普文学为主的义军,揭竿而起,高呼“铲尽满清脏官,杀绝汉家庄主”的口号,横扫岭南的贪官污吏,土匪恶霸豪绅,“不别夷汉,汉夷同利”,以致“无论汉回夷之民,莫不争附之”,恩惠民众,众皆附之。古州的山坳间,驿道上,留下了起义军的浩浩声威,在民间传说着真实的故事。
乌蒙磅礴走泥丸,险峻的乌蒙山区,在一代伟人眼里,就像小朋友玩的泥巴,这份大气和豪迈,坚实着红军的步履,跨越了雪山草地,来到了乌蒙山区。贺龙将军的风采,还在金沙江畔,在与民族酋长称兄道弟,大碗喝酒的豪情中。沿着忽必烈南下的路,红军北山,去驱逐鞑虏,去抗击倭寇。直到红旗插遍了东方,插到了滇南的群山上,插到了普洱民族团结盟誓碑上。
山之间山民们的交流,总要在“赶街”,也就是赶集的日子,山巅的草坪上,世世代代形成了自然的街市,十里八乡比邻各县的人们,在特定的日子里,背着山货带着希望而来,背着喜悦带着收获而归,更重要的,是在集市上,找个“汤锅(当地一种特色小吃)”铺,携妻带儿,呼朋唤友,真情依依,豪情满满,喝酒叙旧,闲话家常。
于是,这山里的街子(街子是方言,就是集市),隔一座山,就有一个,隔三差五,山民们总有不同的街赶,于是,就有了“一街赶千年,千年赶一街”的说法,就有了三月三,三月街,有了男女青年谈情说爱的场所,有了繁衍生息的载体。
古州有一个延续到今的节日,叫“男人狂欢节”。 每年三月,春暖花开,特别是满山的杜鹃和马缨子花,红白相间,在丛林深处,在灌木间杂的草坪上,竞相妖娆。在这个季节里,民间自发形成的男人狂欢节,如期举行。
节日的诞生,延续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古州是一片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与世隔绝,桃花源般的意境,如传说中的香格里拉。山林里,简易的茅草屋下,居住着与世隔绝的人家,他们刀耕火种,打猎伐薪,在原生态的环境中安居乐业,自得其所。
有一天,一只火魔从这里路过,看到了古州,恍若人间仙境,看到了愉悦祥和的山民,嫉妒不已。它想,赶走山民,让我火氏家族,搬来这里居住,一定比天上那虚无缥缈的地方更惬意,省得居无定所,还要受许多天条所限制。
于是,它从口中喷出一股不间断的大火苗,无情的野火,瞬间在森林里燃起,风助火威,火借风势,肆无忌惮的横扫原始的丛林和村庄。风大火猛,山民们无可奈何,眼看家园就要化成灰烬,寨子里的酋长带领山民宰杀牛羊祭献,火魔还是无动于衷。酋长急坏了,于是向远近的寨子发出昭告,谁能制服火魔,就把自己如花似玉,年方二八的娇娇女儿嫁给他。
英雄美人,总是相伴而生。在森林的远处,住着一个名叫普大的剽悍的汉子,他从小失去了父母,一个人孤苦伶仃以打铁为生。他住的茅草屋前摆着一对大石头,重达上百斤,他每天都要用手臂举起石锁锻炼,时间一长,他的两只胳膊就像牛腿一样粗壮。
普大得知了火魔肆虐的事情,得知了寨主以女儿相许的昭告,于是,他亲手打造了一把重九十九斤的大刀,来到寨主家应征。寨主见他粗犷彪悍,喜不自禁,亲自为普大召集了九十九名身体强壮的山民,帮他前去制服火魔。
普大带领着身着芭蕉树叶,赤luo着身子的壮汉们,来到了火势猛烈的山间,用大刀斧头劈出一条九丈九尺宽的大道,他安排人死守不放,自己却手持大刀窜到古林中,寻找到正在林中乐不可支的火魔。火魔见来者不善,急忙从口中喷出野火,普大毫不畏惧脚踏野火,大吼一声,举起大刀,暴风骤雨般连续向火魔砍去,其他壮汉摇旗呐喊,吼声震天,火魔见势不妙,慌忙逃走,普大等人穷追不舍。他们进行了九十九个回合的搏斗,最后火魔惨败而逃。
火魔被赶走了。普大带着九十九名男子雄赳赳的走出森林,他们赤luo的身体上,被魔火熏得黑不溜秋。远近的姑娘们得知魔火熄灭的消息,备上好酒好肉,纷纷赶到森林边,为打败火魔的英雄亲自擦去身上的黑灰,敲起花鼓跳起乐,唱起优美的赞美山歌,迎接英雄们的归来。寨主喜不自禁,兑现了诺言,漂亮的女儿成了普大的妻子。
普大的儿孙们从此记住了祖先的勇敢和业绩,感恩先辈创下的江山,就代代相传,把这女人为男人举行的活动叫“男人狂欢节”。每一年的节日里,扮演火魔和被魔火熏得满脸漆黑的英雄的形象,在原生态中,使节日充满了一种野性和狂欢的气氛。
阳春三月,是人们郊游踏青的日子。
古州的中小学,总会在这个日子里,带领学生们,到古州的古林里,山巅上郊游玩耍。这是学生们最高兴的日子,天天坐在教室中,枯燥无味,走进大自然,就像被放飞的小鸟,自由自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打着少先队旗的小朋友们,一对对在老师带领下,沿着丛林边的小路,走进林子中,踏着柔软的树叶,爬到山巅上,那些野生的草坪,厚实的铺着山茅草,野花点点,像极了孩子们的笑脸,像极了湛蓝的天空。
三八节,单位的几个老美女小美女欣喜若狂,她们也去古州踏青。世上没有男人节,于是男同胞就沾光了,美其名曰陪女同胞去,其实是自己也想去。于是,准备了到山上野炊的食品和工具,抽个周末,人们走进林子中。这时候才发觉,人就像春天里盛开的百花,抽芽的嫩蕊,充满了青春活力。站在山颠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面对群山大声喊,大声唱,心底的郁闷和生活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最好玩的,就是像小朋友一样玩游戏,在林子藏上几张纸条,让人去找,叫“寻宝”,找到的给一品化妆品,当藏宝人宣布,好了,就在这个范围内,大家去找呀,于是,人们争先恐后钻进林子,手持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枝,像拾蘑菇一样找呀找。男同胞找到的,就作为礼品,送给女同胞们。
然后就是“盲人敲锣”,用带去的瓷盆,用纱巾把人的眼睛蒙上,用一根棍子去敲,敲到的,就有奖品。做好玩的,是在蒙眼睛前,敲锣的人已经用脚步丈量好距离了,但刚要敲到,那盆子就被旁边看的人挪走,就总也敲不到,围观的人群,就哄堂大笑。这个时候,有几个家长带去玩的小朋友可怜兮兮的在旁边看着,哀求着,叔叔,给我敲一回好吗。
而更多的人,就选择去古林里,那些原生的奇形怪状的藤子上荡秋千,有的去找寻奇花异草拍照。
游戏玩够了,就开始野炊了,在林子里的小溪边,拾来柴火,生火炒菜,等菜炒好,先放在溪水里冰着的啤酒已经比冰啤还冰了,一场人围在一起,坐在松软的树叶上,吃着干巴花生,男男女女,吹着啤酒,海阔天空,欢声笑语中,直到醉倒几人。
古州,古林,古风,古韵。
传说还在传说,故事还在衍生着故事。古老与现代交替,往事与今朝重叠,历史和现实相交,人文和风情并重,透过那些个往事和现实,情不自禁中,我们去聆听古街道上古丛林里历史的回声,探索不为人知的传说和故事,感悟大自然的厚重和沧桑,体味人生的滋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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