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白天都守着电脑,不怕累坏了啊,注意身体。”
刚起身离开接个电话, qq头像就在闪动。仔细一看,是来自于老师的问候。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移动鼠标送过去一杯热茶以示问候。
过了一会,老师见我没有反应。就发过来一句话“我没什么事,你若忙,就做你的事去吧。”
“不忙,上线也是天天挂着。刚才接电话了,不好意思,慢待老师了。”我放下电话,敲过去一行字。
“哎,欲说还休”老师发过来一个微笑的图片。
我没有读懂老师说的意思,就打过去一个问号。
“天凉好个秋啊!”他说。
我急忙敲过去一行字“什么秋啊秋的,现在是春天,先过完春天再说吧。”
是啊,北方正是初春的时候,寒意尚存,人们的穿着和冬季没有什么差别,看着室外呼呼的北风气势依然不减,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枝杆上跳跃着。阳光的周围透着薄薄的光晕,也不知是触景伤情,还是初春带来的沉重情绪,被老师的这句话给说的真有一种萧条之感。
等我想起来再看他留言信息的时候,老师的qq头像已经是灰色的了。
一、白色日记本
任何一种接近都有理由。和老师最初能够近距离接触,主要还是来自对文字的热爱。
记得在学校时,老师有一个白色书皮的大日记本,有时,他就会拿着这本日记,背着手在教室里很悠闲地来回走动。每次从我身边走过,我的眼神都要被这本日记牵扯。因为那个本子里面有前几天的自习课上,老师用他那苍劲有力的庞中华字体为我们在黑板上书写并朗诵的《可怜松》这首现代诗歌。
终于有一天,老师又拿着这本日记,从我身边还是那样悠闲地走过,我鼓足勇气,弱弱地,蚊子一样的声音说:“老师,你能把日记本借给我看一下吗?”
我大气不敢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老师真要是拒绝了,情何以堪啊。没有想到,老师转身停下来说:“可以。”
我不敢看老师,只是低着头,看老师把那个日记本放到我桌上的时候,天知道,原来被我纠结了好多天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当时我的手心都冒汗了,包括心脏都在欢呼雀跃,而于千万句语言中,我只匆忙说了声“谢谢。”
这之后的日子是快乐的,捧着那本厚厚的日记,我几乎废寝忘食甚至到贪婪。老师的日记本里所记载的,全是他在大学或是参加工作之后的摘抄或是自己抒写的生活随笔。
书海泛舟,在这本日记里面,我感觉自己走了很多捷径。
对这本日记,虽然爱不释手,但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要有归还的时候,可是归还的时候说些什么呢?这让我煞费了苦心。
有一天在自习课上,准备最后看几眼日记,就给老师还回去。我一边读一边捋顺一下刚洗好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无意当中,有几根头发随着手的松开,就掉到日记本上。于是,我捡起那几根发丝在手指上缠绕,眼睛却没有离开日记,当我读完最后一页的时候,几根头发丝把手指肚缠绕的已经没有血色了。
真的,当时只是灵机一动,在合上日记本的时候,手指上的几根发丝,也被轻轻合在里面。
二、转身
这一生中,得到过两个男人的拥抱,一个是老公,另一个就是老师了。
其实,一切不堪设想的后果,都来缘于那次恶作剧的全班罢考。学校通过各种方式把成绩单直接邮到家长手里。我的也不例外,罢考的几科成绩全部是零。
父亲对我们子女的教育,总是含而不露。当时,父亲不知道我的成绩因为罢考才是零分,我也不知道学校把成绩单邮到父亲手中。就在放暑假不到半个月的时候,我被父亲温暖的几句话送到了工作单位,从此与学校彻底告别。
告别的日子里,充满着对学校的眷恋,也充满着对新工作的好奇。
假期结束了,同学们又欢天喜地的返校了,而我也从徒工走出向自己能够独立操作的工作岗位。
开学之后,同学们都纷纷来看我,而我那颗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每每在工作的时候,通过窗户看到残阳如血,我都会心如刀绞。我多么想再回到校园,多么想在高高的成排的柏树下,在一丛丛丁香花旁,在那片刚刚泛绿的小白杨下面,和同学一起读书,游戏,玩那些刚出洞的蚂蚁。
老师和同学们也都希望我再返校园,都想去做我父亲的工作,后来,被我一一谢绝了。我知道我得遵守父亲的诺言,既然答应去做一件事情,要坚持,要有始有终。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月,是我第一次开工资的日子。我没有回家,而是买了好多水果直接去了学校。
我被同学簇拥着来到老师近前,老师回过头来,惊喜地发现是我。
“这是你吗?丁欣!”老师不由分说,张开双臂,把我揽到怀里。
“嗯,嗯,是我,老师,我是丁欣”我几近哽咽。
“这才多长时间啊,你就瘦成这样,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不行,我得去做你父亲的工作,让你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算了,既然当初我选择了工作,就该有勇气去面对。”我离开老师的怀抱。
老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充满了疑惑:“你真能坚持吗?”
“能,一定能。”我怯懦的小声回答。
那次在学校,在如水的月光下,在那秋日的微风轻轻吹拂的夜晚,我和同学们和老师一直畅谈到深夜。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记忆已由深变浅,只能说,那时年少太轻狂。但又有谁能体会到,那种殇早已深深植入骨髓。
三、陌生来电
“丁欣姐,你去哪了,你的电话响好几次了。”小王忙着手中的工作说。
“我才随小李出去拍了一张照片,客户要,加急的。手机都忘带了。”我把相机递给小王。
“是陌生号码,不用理会,有可能是哪个网站又要做宣传的。”说完,我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歇了一会,处理完照片,已经下是午了。
我拿起手机看看这个多次拨打过来的陌生号码,寻思再三,就回拨过去。
陌生号码的音乐很好听,节奏舒缓,应该是理查德的《秋日的私语》。我一直听到音乐重复两次,但无人接听,只好无奈地按下返回键。
秋日的私语,秋日的私语,我喃喃地默念着乐曲的名字,多么熟悉又陌生。
其实,有些回忆只是压在心底没人提起,便渐渐淡漠了。若有人问,你还会想起从前吗?我只会淡淡的一笑,都忘了。
都忘记的东西,随着音乐的响起,又万马奔腾般嘶鸣而来。那理查德的《秋日的私语》,不就是在学校,每逢周末的夜晚,老师经常用箫吹起的生涩之音吗?这些怎么会忘了呢!
那时,老师还是单身,住在教师宿舍里。因为身体的残疾,导致学业和工作都不是他心中所要的。用我们给他下的定义就是《可怜松》的真实写照。
“丁欣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处理好的照片传给你了,接收啊。”小王一脸坏笑。
“呵呵,好,接收。”我收回思绪。
我忽然对这个陌生号码感起了兴趣,又再一次回拨过去,这次没有听到音乐铃声,对方显示关机。
第二天忙起了工作,我就把这个陌生来电忘到脑后了。直到中午快休息的时候,那个陌生号码又打进来了。
“喂,您好,我们是某某广告公司,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吗?”我用职业性的语言一口气说下来。
“丁欣,是丁欣吗?”
“嗯,我是丁欣,请问您是?”
“丁欣,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我是你老师。”
“老师,老师,这么多年,你还好吗?”我由于激动一时语塞。
“好,一切都好。你怎么样?现在身体恢复的如何?”电话那端关切的声音溢于言表。
“我,我还好,现在可以出来工作了。”
“我那天去你们老家的学校监考,遇到你姐,是她把你那边的情况丝毫不差地讲给我听,我全知道了,你们全家在那边打工已经好几年了。”
“是啊,原来如此。我的电话也是我姐给你的吧。”
“我知道你的电话之后,就给你打电话,可是你那边一直没有人接听,猜到你忙。”
“那天临时有急事外出了,手机也没带。可是我回来后,也给你回过电话,你怎么也不接呢?”
“呵呵,那天知道了你的情况,既惊喜,又悲哀。后来和同事出去喝酒,结果喝的一塌糊涂。这不,才睡醒就给你打电话了。”
“这回总算联系上了,以后可要常联系!老师,你家里有电脑没有,如果有,以后就可以随时聊天了。”
“不会电脑啊,家里也没买,怕影响孩子上学……现在是六月中旬,我看看七月份吧,七月放假,我去买电脑。”
“好,到时候,我们比赛,看谁打字快。”我满脸笑容。
“放心吧,我不出一个月,保证赶上你的打字速度。”
“老师,你在短时间内练习打字,肯定是超不过我的”
“一定能超过,因为我是你老师,一言为定。”
有谁能够真正去解读你的心情,又有谁能够真正为你去做一件事,一句一言为定,这里面包含多少难以言说的情怀。
四、多年以后再相见
再一次和老师相见,是在去年他送儿子到大学读书的时候。
秋日的晚上,当老公去车站把老师他们父子接来的时候,我也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宴。
“丁欣,老师来了。”老公在楼梯口处大声喊我。
我匆忙打开门灯,灯光下,老师瘦弱的身躯,黑白相间的头发,微笑的神情,依然如多年前的老师,站在我面前。
万语千言,真是欲说还休。
“老师,怎么今天中午才告诉我们,你们已经过来了。看看把我们搞的手忙脚乱的,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更好的饭菜来招待你们。”老公夹了一只大螃蟹放到老师碗里。
“我们来了,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就吃什么。真要是提前打电话,就怕影响你们的工作和休息,那就得不偿失了。”老师学着老公的样子开始吃螃蟹。
一顿晚餐,一直吃到深夜,我们才分别入睡。
天刚蒙蒙亮,就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声音,我碰了碰正在熟睡的老公,示意他过去看看老师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
“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老师呢?昨天睡的晚,怎么不再睡会儿?”老公说。
“叔,没事,我爸自从想上你们这边来,就天天早晨出去锻炼,他都习惯了。”是老师的儿子在说话。
“原来如此,看老师的气色不错,他健康,就是我们的快乐。”
“是,他有哮喘病,一到冬季就咳的特别厉害。这次来之前,在后背打了一种特殊的药物,就是为了治疗哮喘的。大夫告诉不让喝酒,昨天晚上,我爸没少喝,但他没醉,可能是看到你们太高兴了。”
“哎,要是知道这样,也不能让他喝酒啊。”
“叔,没事,你别自责。我爸自己能掌控,要是不能喝,他也就不喝了。”
他们说话间,我起床了,老师也从外面锻炼回来。
“这的空气真不错。哎,老了,要不然,前面那座山,我一定会爬上去看一看。”
“那山的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看着近,实则很远。”
或许是生活带来的压力,我发现中年男人都喜欢叹气,在和老师的交谈中,偶尔也会听到三两声。
“前段时间,有个学生的孩子结婚,我参加完婚礼的时候,和几个熟悉的人还去爬山了呢,爬到山顶的感觉真好。哎,放眼四周,一切都在我的脚下,真是一览众山小啊。”
“你学生孩子的婚礼?怎么没有听说过?”
“是你们上一届的,也是最近几年才联系上的。”
“有女生吗?”
“有啊,才说去参加婚礼的那个,就是女学生的孩子。”
“噢,是这样。”听老师这样说,我心中不免有一些小小地失落。
“当然,这些年,要论关系走的最近的,还是你们这届学生。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学生,老师满足了。”
我抿嘴一笑,扎上围裙,去厨房做早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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