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除夕夜,一夜无梦。第二天,在炮仗的震耳欲聋声中醒来的陆影霁却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原来,昨日一夜,下了这么大雪。
今天是没法回合肥了,这么大雪。他给红菲打电话,电话却是占线的声音,可能红菲又在拨号上网了。打她的手机,接通了,红菲在那头懒懒的说:“是不是今天不回来了?不要说,我知道了。”
陆影霁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只好问:“昨晚在哪吃的?”
“在家,一袋方便面。不说了,我在上网,等回来再说吧。”红菲在那头把电话挂了。陆影霁愣愣的站在电话前,母亲在堂屋叫吃早饭,他出来。母亲问:“给谁打电话?”
“不是和我要电话费吧?”陆影霁开玩笑的说。
“你这孩子,就跟我耍嘴皮子。”做母亲的嗔怪的说,也就忘记了再接着问谁的电话。
这儿有乡里乡邻拜门年的习惯,就是同村的人大年初一吃过早饭后也不出去远也不拜亲戚朋友家的年,就在同村的人家串串门,每个人每家都要到的,平时有恩的也好,有怨的也好,这一天都要装作笑脸,你到我家来了,我倒上茶递上烟,我到你家去了,你也一样,我笑着接过。彼此都把心放下,就算是要报恩抱怨也是等着三天年过去,再老帐重算。
陆影霁怕,怕十几好几十人一下子涌到家里,一吃完早饭,他就想找个借口往外遛,却被父亲叫住了:“影霁,好几年没回家了,这次,还不去庄子上走走。”
“爸,不必了吧。”陆影霁苦着脸说,从小他不爱到人多的地方去,而且村子里人眼皮浅,对于陆影霁的现状,他们在背后看着笑话,在他们眼中,不看你在外的地位是经理还是总经理,只看你春节回家挣的钱多不多,你娶的媳妇合不合村里人眼中的审美观,还要看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孩。在这一方面,陆影霁和村里同龄人比就落了下风,他虽在一个四星级的酒店做到副总经理的位子,这在省城合肥也是很多人羡慕的岗位,可是在村子里一钱不值,因为你一年没有挣多少钱回来,连家里新盖的四间小楼也是父母多年的血汗钱,母亲又放不住话,村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家里盖房子陆影霁一分钱没有拿。这让村里人有了话柄,别瞧你陆影霁一天到晚西装革履、牛皮哄哄,还不是没多少钱的货吗?另一个让村里人看不起陆影霁的是,像他这样大年龄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有的小孩都小学毕业了,只有陆影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别说结婚,就是对象找好了没有都难说。陆影霁曾经也带过几个女孩回家,但是这些城里的女孩不符合村里人的审美观,他们要求讲老婆要胸部大、屁股圆,说屁股圆会生小孩、奶子大会喂养小孩。而陆影霁带回来的女孩都是身材高挑,体形匀称。庄子里人看到了,转身就说:“看,陆家的小二子找个老婆就像这样,一阵风就能吹跑,能生孩子吗?”
因为这些原因,陆影霁很少原意和村子里人说话,不过这些人见到他倒是客气,为什么,因为陆影霁每见到一个熟人,都是免不了的按乡里的风俗给人敬烟,他拿出来的烟都是好烟,最次的也是安徽当地产的高档烟十七圆一包的红皖,他在这方面舍得,红非也抽烟,十元钱一盒的520,台湾产的,合肥买不到,红菲都是叫她的朋友从北京很少卖这种烟的烟店给她买了寄过去。陆影霁抽烟很少花钱,都是人送的,他管的事多,送的人也就多,虽然他不是个喜欢贪污受贿的人。乡里人有的一辈子也舍不得抽这好烟,看在烟的份子上,他们对陆影霁很客气,但是转过身就在背后指着他的脊梁骨,“什么东西?”
陆影霁不愿意到庄子里去,也不愿意在家接待这些人。就和父亲说:“爸,你和妈在家不就行了吗?干吗要我在家里。”
“你这孩子,这么点事还要老子教你。再怎么着在外面,远亲还是不如近邻了,你们在外面不管,我和你妈还是要在这儿生活的。”
“真的,我到河那边有事,顺便到姐家去一趟,昨晚太黑了,我都没去,我还想看看洋洋和小二子。”洋洋是姐姐的女儿,自己的外甥女,都上小学了,小二子是姐姐的儿子,今年五岁,顽皮可爱。
“去就去罢。”父亲知道儿子的脾气,表面温顺,内心倔强,就是真叫他在家里,他也会给自己面子,可是心里不愿意。大过年的,何必为这些小事弄的父子心里不快乐。也就顺驴下坡了。
小妹也要跟着过去,挽着哥哥的手,两个人踩着雪过河到姐姐家去了。
姐姐家也是有很多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认识的说:“洋洋大舅来了。”陆影霁心里悲哀,我陆影霁混了这么多年,还要个八岁的小孩来传名吗?坐了一刻,人来人往,他也坐不住了。天上的雪已挺了,雪下在南方真是有点暴憎天物,那么美的雪从天庭中飘飘扬扬的落下,雪停了不一会,落在地上的很快就开始融化了,要是在没有人去的地方还好,若是人烟多的地方,那融化的残雪羼杂着脚印和其他的脏物,让人有点惋惜的感觉。
陆影霁和小妹说:“我去乡政府看看,你和我一起去吗?”
“你去看你的老情人,我去做电灯泡啊?不干。”小妹做了个鬼脸。
陆影霁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自己从姐家的后门沿着山脚去乡政府。乡政府沿着山坡而建,两栋数十间两层的楼房,在这乡村,这样的建筑还是显得巍巍壮观。大多的门都紧锁着,陆影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开着的门,里面却没见到云水姬,他问那个正在无聊翻着报纸的男人,“请问云水姬在吗?”
男人从报纸堆里抬起头,三十多岁的人却显得世故老成,他看陆影霁半天,像是在研究一个天外来客样。陆影霁重复的问了一句:“请问云水姬在吗?”
“哦,在二楼。”男人说完,跟着陆影霁出来,站在楼廊上,昂起头朝上喊:“云主任,有人找。”
云水姬从办公室里出来,伸出头朝下看,见是陆影霁,“哦”了一声,说:“陆影霁,是你啊。”咚咚的从楼梯下来,接着陆影霁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陆影霁没想到云水姬现在已经是乡计划生育办公室主任,感觉有点好笑。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就笑着说:“混的不错吗,已经是主任了。”
“老同学就别取笑我了。哪能和你比,都是四星级酒店的老总了。”云水姬给陆影霁倒了一杯茶,问:“还喜欢喝浓茶吗?晓天的兰花茶,不错的。”
“还是。”陆影霁接过茶杯,一打开,香气扑鼻。“你怎么知道我在合肥是酒店老总?”
“老同学,这你就有点不懂了。你们在外的人很少关心家里的事,而我们不同,在家,没有别的事干,可不就问你们这些在外的同学故友吗?知道你们在外混的好了,我们自感惭愧之余也是一种欣慰啊。”
“哦,原来这样。我以为我不合群,没一个老同学到合肥找我。”
“不是不找你,知道你混的好了。你在我们那一帮同学之间现在是混的最好的。同学到合肥办事的多,谁不想去找你?但你在学校就是一个冷冷淡淡的人,他们怕你现在地位不同,去了不着待见。”
“哦,怎么可能呢。我有什么地位,总经理也还不是为人打工吗?不像你们,国家党政要员啊!”
“老同学,你又笑话我们了,什么当政要员。不就是混碗饭吃?老同学,结婚了吗?”
“没有。”
“不要眼光看得太高了吗!”
“哪是眼光看得太高,实在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啊!”陆影霁有点奇怪,是不是现在自己真的到了大龄的年龄,怎么每个人看到自己都要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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