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的社会往往造就畸形的社会性格,畸形的社会性格中包裹着种种被异化了的人性。
传统的评论意识一向用简单而省事的阶级斗争公式来套释《原野》,认为其成就不仅不如《日出》,甚至比起《雷雨》和《北京人》来都要大为逊色。但如果我们由“人”来看《原野》,你就会发现它也算是成功地改编了曹禺先生一部堪称伟大的作品。
影片中一直未出场的焦阎王实质是那个畸形社会恶势力的代表,是故事表现的底色。对仇虎,他活埋其爹,霸占其地,害死其妹,打折其腿,拆散其家的种种暴虐,充分展示了当时社会的非人性,这是仇虎如猛虎般复仇的原因,也是整个故事的源起。仇虎在告天不应,喊地不灵的情况下挣脱樊篱,采取了极端、独特的复仇方法。这种方法深涵着被社会异化和扭曲了的人性。焦大星这个人物,作者没有简单把他处理成焦阎王的替身和延续,他爱花金子,又畏惧焦母,懦弱、胆小,甚至使人觉得可怜,至于小黑子就更是无辜的了。冤有头,债有主,仇虎在无法找到焦阎王报仇的情况下,在这两个“弱者”的身上进行流血惩治,用这种斩尽杀绝的办法给焦母以不可治愈的精神重创,这种做法看来是有悖于事理的,也是“惨无人道”的,但这正是非人社会孕育的人性异化的恶果,也是“原始强力”的一种反常表现。如作者仅停留在这一步,那它还是平面肤浅甚至是概念化的体现。作品的闪光处还在于写仇虎复仇时,既表现了他的疯狂和残忍,也表现了他对无望美好的炽热追求,尤其是林中逃遁的那一幕戏,种种幻觉从视听角度造成极为恐怖的气氛,这种神秘主义的表现方法,虽然还残留着奥尼尔《琼斯五》的痕迹,但使仇虎这个刚忍汉子的自责、胆怯与心理变态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而使组合这个人物人性的各个侧面在雷霆闪电中展示,使这个畸形人物的丰满形象,得以立体化地呈现。其他如花金子、焦母、焦大星几个人物的塑造,作品无一不是在真实、多面、复合的人性原则下,使其得到最后的完成。
狄德罗曾经说过:“说人是一种力量与软弱,光明与盲目,渺小和伟大的复合物,这不是责难人,是为人下定义。”由此看来,把种种正常与反常,人性和非人性,人性的各个层面完美结合在一起来真实反映生活塑造人物是《原野》的成就和特色,也是长期无法首肯“人”和人性的传统评论意识无法首肯《原野》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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