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失眠多梦。常梦父亲在多行的陌路,象无情的化身。父亲早逝,留下母亲常在责任地里忙碌。夕阳西下,模糊着背影。
记忆的山村,扁担为生。听说父亲是放牛娃,长大进成学艺。母亲嫁他下乡分土地,挑力买工分分粮,剩点钱称盐打油,喝点小酒。集体生产,母亲放活,常挖着一背别人害怕的烂刺匆匆回家,喝碗磨碎的汤汤饭,赶忙上坡挣工分。子女那时小,煮饭怕烧烂刺,旁人笑吊尾式的烧火,又烧茅草房大家救济。现在明白吊尾式的母亲,青黄不接的生活压力,常为家畜害庄稼跟别人斗嘴,生气就骂父亲没本事,成了当地的泼妇。有时夜半三更,母亲用艾蒿叶晾干搓成条,着火烫身躯,缓解风湿的病痛。子女帮忙提心吊胆,看着烫过的亮泡,总想快快避开。
日子一天天过,儿女渐渐长大,包产到户,地里庄稼一年比一年好,吃饱了找关系,搞经济。秋收时节,母亲夜凉,常在晒场讲龙门阵,唱人之初,性本善。每当听到鸡不叫,狗不闻,逗得旁人哈哈笑。遇到捉蛙的走远,母亲摇头说:“现在月亮明,到处能挣钱。灾荒那年头,男人打床打柜烧钢铁,以厂为家,还能吃到几两米。妇女搞生产,吃伙食团,汤汤水水就没多的。走得蹦得的摸野菜,抠红苕种,人多高刺围的墙也要滚出来逃。抓住了吊着打,不死也脱几层皮。哎,九九八十一难,总算过上好日子。”
一季季,一囤囤粮食存家里。一年年,一户新房建起来,儿女外出打工,老弱病残守家,看得眼花缭乱。没几年,父亲死了,家里缺钱,正忙秋收,简单下葬。几天后,谁又掏起来,拉去火化。
咔嚓嚓,列车喘息穿过山区的公路,溪流,仿佛母体的血管,弯弯曲曲。没有尸骨的坟地,松柏旁挺,舒枝展叶。片片起伏的耕地,草满雀斑,斜阳撒在上面,还在风中呼唤。多少邻居搬迁,留下碎瓦砖头,小狗叫了几声,跑回家,围绕母亲摔伤,患了骨质增生,腰椎突出,象对没有肉的蛤蟆摇尾巴。擦药酒,贴狗皮膏药,艾条烫风湿,难受时自语:儿女再多,也是各顾各。还是当官好,推了砖房买洋房,沾亲带戚能沾光。晚上就把香肠,腊肉救济了。别笑光屁股几条,不偷不骗,没给吊尾式丢脸......
母亲唠叨,她左手扶墙壁,右手撑竹棍,拱身披着皱巴巴的大花衣,仿佛一只引崽的母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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