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天空冷地让我心痛,走过的日子里我如同一个被套在枷锁里的犯人一样难受。因为我是贫困生--高校中被人们所另眼相看、学校痛恨的却无能制约限制的一族。
当最后一片叶子从蓉城的树上落下以后,我哭了。因为在这个被形式化了的中国,更因为典型化了的中国式高校教育的一种贫富差别。我哭,不仅仅为自己,而且为了那个猝死在医院里的西南交大的贫困毕业大学生和他的父母。由于贫困,我们真实的存在。在真实的存在的时候我们一边用知识武装自己的一切,脱贫先从知识脱贫。但是,又有几个贫、特困生能真正安稳的在属于丰衣足食的环境下安心吸食精神的食粮?没有,是的,是没有。因为我们贫穷,所以我们才奋进,以便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以至于让我们脱贫。西南交大的贫困毕业生是一个特例,因为想多兼职打工挣钱而也不至于落下功课,他缩短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同时也压低了自己的伙食。最终因为营养不良和休息不足而断送了自己的花样年华和美好的明天。他的故事让我心碎,也让许多的贫困学生触动,也在社会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是在我们关注他这个特例的事件的同时我们又有几个人真正的投入到关心贫困生的行列之中?
如果我们的政府,我们所处的高校能够多点关怀和发现,那么经历了2004年的高校贫困毕业生猝死医院的事情以后,还会有9月份西南农大的一瘦弱女生在食堂徘徊许久后终于拿起别人食剩的残羹?同样11月份在北方某高校的贫困学生上课昏死课堂的事件?以至于到12月初在某高校网站上跟贴达万余次的南大大学生食堂吃剩饭的例子吗?·······
是的,好多的事例听起来似乎遥远,但是它却真实的存在在我们的身边,只是我们没有去发现,或者说是我们的所谓上级在掩盖了我们发现的眼睛。给贫困的真实性披上了美丽的衣裳。我们在欣赏它美丽的外表同时而却无法看到其真实的内在本质。
我是一个贫困生。一个来自大西北的贫困县城的山村的一个穷学生。2002年的那个度日如熬年一样的沉闷八月过后,我带着家里亲朋拼凑和父母变卖了耕牛的还差学费一大截的含有余温的钱来到了成都理工大学。我的学费没办法去交清,只交了一半。剩下的我申请的是缓交,与其说是缓交还不如说是不交,因为我不知道依靠几亩薄田耕作的父母亲在变卖了家里的粮食和耕牛后还会想出其他什么的办法。所以,那段时间我很自卑和彷徨。一方面是来自周围的,因为我周围的同学都来自不同的省会城市、有着深层背景地位的父母和有着随意花销的生活费与零用钱;另一方面是来自学校的,学校在催着我要让我交清学费,说了不交是不让考试、不让下学期注册等等云云之类,我是想交的啊,但是因为我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办法一下子筹集那么“天文数字”的学费。一直,我在忧郁低调的日子里蜷着身子和缩着脑袋过活,因为我是贫困生,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有的只是在学校催我把学费交齐的时候记起我。······
2002年的11月,学校有了助学贷款的名额。班主任找到我说让我开个县、乡、村上的证明来申请,就可以申请到学费包括生活费一年6000元的低息贷款补助,而且是赶毕业以后4年内的这段时间还清就可以。我以为可以解决我的学费了。但是,当我把一切的手续办理完以后。过了似乎几个世纪的苦等以后,上边却下来文件说学费超过6000元的不给于通过申请。我崩溃了。申请也要被歧视!
冬天也慢慢的冷了,包括我的心,似乎也冷了。12月的时候,听说学校有个什么贫困生补助,申请可得每人从150---300元的不同补助。我申请了,又一次在“我是成都理工大学xx学院的xx专业学生。家庭贫困,·······”这样一次次揭示自己的伤痛和贫困隐私的证明后等待着。还好,在那个2003年的新年钟声敲响的前一个日子,班主任通知我去低指委领取150块钱的补助。那个元旦我过的算是温暖和开心。也可能是我进入校园以来最开心的事情。
日子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以后,也就是2003年的后半年开学不久。学院张榜告示了我们学院的几个免交贫困生学费的名单。我从头到尾看了好多遍,害怕错过和错看了每一个名字。但是,任我看穿了纸张和看得破坏了心情还是没有我----写了多次贫困证明和申请的贫困生。那几个张榜告示的是从来没有写过什么贫困证明的学生会干部、班主任的得力干部助手或者是院里多才多艺的有名人物。高达万余元的学费免交的分量或者只属于那些有“地位”的而不用被证明的光环式人物。我没有权利,甚至在免交的事情上我没有知情权。因为我是一个来自人们忘记的、没有后盾的农民家庭。
冬天来了。2003年的冬天没有因为我的贫困而晚来或者不来,更没有因为那些免交学费的“贫困生”的喜事而早来,或者显得特别。天还是蓉城灰色的天,人还是那些真实存在的人。只是又到了一个写贫困证明的日子,凭着贫困证明可以得到一点补助的贫困生的贫困证明和贫困补助时期。我依然在写着“我是一个贫困生,我来自陕西的关中平原的一个小山村,父母是农民。·····”这样我几乎已经麻木的可以倒背的自己写了又写的贫困证明。我没有权利不去写,因为我是一个真正的贫困生,我需要那些对某些手拿手机、身穿高档衣服、食宿是上了档次的“贫困生”来说无所谓的一笔救济款。申请写好了,班主任跟我说“这次有个500元的,几个300元的。我准备把这个500的给xxx,让他这次作为特困生,你就以后有机会了再给你,先就申请300的吧”这样的话让我知道了贫困和特困还有先后,申请被证明、贫困被公示的时候还应该有个贫穷的先后。应该有的,中国不是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吗?贫困这样也就不足为怪了。
当我在等待那个300元补助、等待如同迎接2003元旦那样的心情和事情的漫长日子时,等到的却是一张学院的抵交住宿费的300元的一张收据单。我不能不要,因为某种意义和程度上它同样是钱。····
日子如蜗牛前行一样慢慢前进。眼看新的2005年就要来到。学校的补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证明申请。班主任如同往日一样找到我让我写证明。他知道我需要证明,证明的同时更需要那点补助。本来有些厌倦了中国传统式的形式主义。但是听说这次有600元的补助。我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么大的一笔财富。我需要它,所以我写了。只是再写的时候我希望班主任不会象去年那样把这个特困的权利和我商量着给别人。当我在宿舍写证明的时候,宿舍的好友叫我出去陪他聊天。我告诉他我要写申请。
他对于我写了无数次的证明他都觉得厌倦了。他告诉我,还是不要写了啊小子,你没有这个命。想想看,学院的免交有你的份吗?没有!补助你拿到了吗?没有!记住:那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形式。都是内定了的,你没有权利!我说了我要写,写了总比不写好,有了总比没有强。他看到我还是执意要写就调侃说你这样一次次的写着证明不累吗?要不去打印下来好多份,他学校什么时候要你就什么时候拿给看。
我无奈的附和他的调侃说那样不是麻烦嘛,应该叫个人帮我在我的额头或者脸上刺上“我是贫困生”的字样,这样不是更清楚和快捷。他笑声中称好。然后他出去了,我还是在写“我是大三的学生,就读理工大学xx学院的xx专业。家庭经济贫困,父母均为农民。·······”
人说“日子好过年难过”。是啊,眼看新的一个2005年马上到了,而我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去迎接它的到来。因为在大家狂欢庆祝的时候我没有资格和权利,更没有经济去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去庆祝。我在为我的温饱挣扎着,同时为我可怜的补助所申请着。
一阵风吹了进来,感觉好冷。但是我还必须把申请写好。因为我没有办法。天气冷无所谓,我可以接受,但是就是怕心冷。贫困一次次被证明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证明了以后没有好的结果。但愿今年我的元旦是温暖的,心情是开心的。因为我在再一次被证明贫困的时候我是满怀信心的。·······
贫困,被证明着,一次次。有些麻木了。但是又不能不去一次次被那样证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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