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离这座小城越来越远了,曾经做梦都想离开这里,离开那无尽的沙尘,离开那个只有这十几路公交的地方,但如今我清醒的认识到不久我又开始思念这座小城,思念这里的每一粒尘土,每一个熟悉的面庞。
嘉峪是一首诗,低婉的诗韵,穿过唐宋明清平平仄仄的文化,汨汨流淌,流淌出悠悠的明韵清风。蜿蜒的长城,神秘的岩刻,丝路古道,关隘烽火,历史的每一步都震颤着这块纯朴的土地。如今嘉峪山似乎毫无生机,满目萧然,但是千年前的它丹悬青壁,奇林葱郁,林泉秀美,涧塑寂寥,獐鹿驰伏,得以征服宋纤在此修石窟,建草堂,隐居嘉峪修德养性,苦研经历,聚徒讲学,从事著作。
小时候的我总是梦想着做一位英雄,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世界,每当看完武侠剧,我总是更母亲比划我的各种武林神功,母亲总是笑而不语,那时候的我对成绩十分敏感,总是和那些好学生们叫板,偶尔因为丢了一分而哭鼻子。每当我回答问题时,因为夹杂乡音的缘故,总会逗得同学哄堂大笑,也许是因为作为这个城市里面的外来人,我格外的上进,用成绩来弥补内心的自卑吧!
就像这座刚刚起步的小城市,除了那个足以征服世界的长城而其他却无人知晓,改革开放的步伐已经使无数的城市走入世界的眼帘,但是不起眼的小城人民就像是遗弃在戈壁的孤儿,总是汲取周边大城市残羹剩饭的一点营养。可是小城的人民没有屈服,用仅仅三十年的发展见证了奇迹。
传说嘉峪关城,城墙高9米,还要在城墙之上修建楼阁和垛墙,用砖量极大,当时,施工条件很差,没有吊运设备,都是在40里以外的地方烧制而成,全靠人工搬运。一天,一个放羊的孩子来到这里放羊玩耍,看到这个情景,灵机一动,解下腰带,两头各捆上一块砖,搭在山羊身上,山羊驮着砖一溜小跑就爬上了城墙。人们看了又惊又喜,纷纷仿效,大量的砖头很快就运上了城墙。这就是“山羊驮砖”的故事。“晒经石”“定城砖”“山羊驮转”“冰道运石”“李陵碑”“击石燕鸣”。“黑山岩画”“魏晋墓壁画”这些关于长城的故事无不体现着嘉峪关人的智慧和勤劳。享有“天下第一雄关”的嘉峪长城雄伟庄严,像一条盘旋的巨龙卧在祁连山脚下,它是这个城市精神的象征,又是这个民族尊严的象征,为了它的再次崛起,小城人民用自己的双手积垫起每片砖石。我还记得嘉峪农民自费补修长城的事,还记得嘉峪学子颂赞长城的精神,那都是新一代的“嘉峪关精神”, 小城人民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铸就着自己的美丽,历练着自己腾飞的理想。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小城每一寸能生长树木的土都是从其他地方买来的,每一片水源都是人工制造的。
我怀念在嘉峪关的每一分钟,这个移民小城,汇聚了无数的美味。每次回到小城,我总是迫不及待的去富强市场来一碗油泼面或者去享受一碗麻辣烫。高中每次下完夜自习,我和刘艺总是寻找那家小店,拌上泡菜或者是酒泉人特有的咸菜,偶尔晚了些已经打烊,就来些小城别有味道的烧烤。清晨无论时间多么紧张,总要来上一碗香喷喷的鸡汤糊锅。有时独自想着盆子里的麻辣烫直流口水,那种透彻心底的麻辣彷似乎把我们们的青春碾碎成了作料,充满了激情和灼热。
清晨的小城,也没有大城市那么的慵懒。路灯还打着瞌睡,小城的孩子们已经骑着车为前途忙碌了。我喜欢在小城里的那种无拘无束,小城的人们无时无刻不与自行车,电动车打交道,我则更喜欢自行车,并不像电动车那样总是匀速的前进,少了些拼搏的动力和尽享安逸。驰骋在大马路上,听着音乐,有时兴奋,来上两嗓子,周围的一切像是过往的云烟,也没有人会觉着你是个怪物。
小城的天气就像三岁的孩童,情绪变化多端。有时沙尘漫天,有时晴朗万里。“没有到过嘉峪关,你就没有见过沙尘暴”,每当沙尘来临的时候,亦或天地一体,伸手不见五指,人们就像是无头的苍蝇,装进了橙黄色的塑料袋里,找不到出口;亦或感觉天地崩塌,偶尔有小树木倒在你的身后,疾速的黄沙打在脸上格外的疼。当天气晴朗的时候,正个天空如同铺上了一层宝石蓝的幕布,棉花糖般清逸的云朵尽情幻化着各种舞姿,有时如鲤鱼跃龙门、有时似锋利的羽箭、有时如正在燃烧的白色火焰、有时似梵高抽象油画、有时更像是翻腾的波浪。
火车不知不觉离兰州站只是瞬间。车上的人们东倒西歪,沉重的行李把我从记忆中拉了回来,那些旅途中疲惫不堪的人们多么像极了初来兰州的我。
当我第一次独自踏上兰州这片土地,煞白的天空彷佛抹杀了我全部的记忆,刹那之间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我为什么来这里,摩肩接踵的人群像是即将跌下的雨滴,有如龟速前进的蚁群。车站外已经是为了生计奔波的小贩们尽力吆喝着。坐上出租车,踏上了我一直奋斗却不尽人意的大学生活,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陌生,我尽然一路呼呼大睡,记忆里只有总能望见的一带黄河和群山的固若金汤,这大概是“金城”的来历吧。
每一个城市都是有灵性的。以我们的眼界视图审视和注解这个拥有两千年厚重历史的城市时候,毫无疑问,我们并不能真正的了解它。生活在兰州将近两年了,我对兰州的记忆也仅仅停留在黄河和牛肉面上。
面对一个高山仰止的庞大事物,想要悉数,想要透彻往往会劳神,捉襟见肘。换一个角度,找寻那些具体可感的事物,往往使你有更多的机会、更大的可能去亲近一个城市。 黄河就是这个城市的灵魂,这所城市几乎所有的活动都与这条河有关。那东去的黄河好像一道裂开于天际之间的伤口,那是岁月的伤口,更是理想的伤口。它日日夜夜的流淌着,并不像那些文章中的黄河惊涛澎湃,掀起万丈狂澜,总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似乎和这个浮躁的社会脱了节,当灯光闪烁,霓虹迷炫的夜晚,总让人感觉到它是那么的寂寞,寂寞的看不见流淌的身影,有时甚至让人们觉着配不上这光鲜的城市,配不上这勤劳的儿女们。但她确实流淌着,悄悄的流淌了五千年,把龙族的血液输送到了各个角落。黄河也有属于自己的歌,在《汉书.沟洫志》把黄河尊为百川之首:“中国川源以百数,莫著于四渎,而河为宝。”于是,黄河享受着寂寞,更用它流水激起的歌声诠释着一种民族振兴的责任。他像一位翩翩君子守护着这个城市,这个名族,正如《菜根谭》所言“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黄河就像是一位智者,嚼得菜根者,百事可做。又如那菜根,看其无谓,却越嚼越香。
偶尔在黄河岸边听到纳凉的老人一句地地道道的兰州方言、在百里的黄河风景线上看着转动的悠悠水车、行走在百年沧桑的中山桥、在南山顶俯瞰整个城市,这些才是真实的兰州,这条河才是真真切切的金城,几乎你触摸到了黄河的脉搏,就触摸到了兰州的心跳,那一声声流水的声音,瞬间能够流入你的内心,你是无法了解它的强大。傍晚,当你独坐在黄河岸边,或者夜里醉酒归来审视这条黄河,你才发现它是那么的深邃,那么的豁达,辽阔无边,它用一颗强大的内心包容着一切,它只是静静的流着,无所谓的势力纷华,无所谓的名利权贵,一切的不如意瞬间烟消云散,一切的坎坷都已随流水而逝,一切的不悦只是无稽。
无论你晚上在那里快活或者失落,第二天早上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彷佛这个世界就在你的口中,昨晚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当膀圆力大的大师傅嘴里像是唱歌般的喊出“大碗二细一个、辣子多些”,将大团软面反复捣、揉、抻、摔后,拉成柔韧绵长,粗细均匀,条细如丝的面条,在锅里稍煮一下即捞出,柔韧不粘,当牛肉面端到你的面前,再来一个茶叶蛋,加点肉。瞬间,什么山珍海味,什么人间佳肴,都无法比拟那份味道。而牛肉面的真正精华在汤中,据说有三十二种调料治成,油点晶莹透亮,喝到嘴里油而不腻,慢慢的品尝两口,彷佛整个金城的精髓渐渐明晰,那些厚重苍茫的历史也棱角分明,整个人生的精华集聚在此。我终于找到了与这个城市交流的载体和亲近的理由。无论你是男女老少,无论你是衣冠楚楚的人,或者是浑身沾满泥污的人,在这里都是同样身份的食客。也许除此,我们这些平凡的人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是我们都是同样为了未来,为了理想拼搏的人生过客。
我依稀记得那些“唱吧”的朋友们,“爱58乐队”“时代遗憾乐队”。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每当小城灯迷酒醉的时候,他们用重金属奏出的音量震动着整个地球,所谓的摇滚精神,就是“打碎”的精神,它并不带有符号意义,摇滚那种批判、革命、反叛、否定、颠覆、深刻、毁灭,是他们生活上的集体解放,是理想上的玉石俱焚,是极权社会中的困兽之斗,他们用发在内心的呐喊诠释着新一代人对音乐的理解,在普通人眼中,他们就像这个社会中的怪胎,举止怪异,不务正业,整天陶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像一个个吃错药的狮子。我是他们的一份子。走在兰州,几乎每天下午都能听见秦腔那一声声哀动肺腑的音调,嘉峪小城也有秦腔,但完全是两个味道,我不喜欢旦角那开口便是哭腔,看着唱者痛不欲生的表情,悲苦状就像不打麻药刮骨疗毒,那说不完唱不尽的悲调,分明是唱自己是生计与命运。我更喜欢那生角似乎要把心脏喊出来的声调,犹如黄河决堤之时,汹涌澎湃,又如大西北的沙尘暴,横扫一切,唱出了冤屈、奋发、唱出了对气候贫瘠的大西北无奈,唱出了对生活的满腔热火,西北人的豪爽和粗犷表现的淋漓尽致,一拐一拐的旋律,怒不可遏的喊叫,这没有眼泪的歌声让听着彷佛经历了一场天下大乱,经历了一场群雄大战,痛快痛快!
无论是摇滚还是秦腔,都是大西北对开发西部,对大西北未来的真实呐喊,是大西北人对大西北建设的渴望,是两座城市人民对生活不屈的宣泄,更是我内心的呼唤,是对理想的宣战。
两座城市都是大西北的骄傲和辉煌,长城是这个民族的脊梁,黄河是这个民族的血液。嘉峪小城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兰州是我梦想奋起的地方,两座不同的西北城市,留下了我理想的脚印。 “上善若水”是我的风韵,一泻千里是我的方向,止水游丝是我的温柔,静水流深是我的胸怀。我就像是一粒水滴,在两座城市间有零点走向沸腾,有稚嫩学会成熟。两座城市都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铺垫,记忆的家。 在行走的路上,都留下了我今生最美的赞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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