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搬来家新住户,是父亲同意的。父亲在同意这家住户搬来之前,似乎曾跟那个来说情的人说过这样一句话,说你郎不能光跟我一人说嘚,说我一人当不住这个家嘚。说你郎还要去跟我家幺爷、柏方叔他郎们去说嘚。说我一人同意了他郎们不同意还是枉然嘚。说完,父亲还不经意地望了那人一眼。又飞快地埋下头去吸烟。烟也不是现如今的高档烟。可以说属于劣质烟之列。看那烟盒,蓝色的,背景是一座大桥,还有一人正在往下跳。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游泳牌香烟了。别看这烟在现在看来是入不了流的烟,可在当时却属干部烟了。能够抽上这烟的人,即便不是工厂里的主任、科长,也是小队的队长、会计之类的人物了。枯老百姓是搞不到这烟的!能搞到这烟是要有路子还要有面子的啊!
那人笑笑,也不说话,伸手进了荷包,也掏出一包类似的烟来,抽出一支,递给父亲,又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雾气顿时蒸腾,又笑笑,说,我已跟他郎们都说好了。他郎们说只要你同意就行了。说完,也像父亲样不经意地瞟了眼父亲,也埋下头去吸烟了。
父亲先是一愣,停了停,又笑着说,既然他郎们都同意了,我也不好说么反对的话了。只是还是要和他郎们通个气,又看了一眼那人,你郎呢也再跟他郎们做点工作。也莫叫我一人来背这个包袱。也免得日后为这个事扯皮划不来。说着,站了起来。
那人听完父亲的话,先是皱了下眉,很快又分开了。嘴巴动了动,抬头一看父亲已站了起来,那人也站了起来,跟着父亲朝门外走。见父亲解开裤子撒尿,那人跟着也撒。撒完了,边系裤子边说,还是靠你郎汪会计了。说完,又掏出烟来递给父亲,点燃,又朝父亲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
父亲见那人走远了,吸着烟,转身走进屋去了。
此时,天已大夜。暗。只有天幕上的几颗星星眨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却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那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游湖台子上的张会计。张会计出面说话要搬来的那家就是张会计的嫡亲老三。张会计行二。张会计既然在游湖台子上当会计,又何必费这大周折弄到这里来呢?放在自己队里不就好了?也免去了这许多的口舌。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语。张会计笑笑,说,兄弟伙在一起贱了。又吸口烟,幽幽地看着父亲,说,连我都想搬到你郎队里来。父亲一惊,呆呆地看着张会计。张会计笑笑,说,你郎们餐餐都吃白米饭啦!父亲听完,却没有收回目光。却还看着张会计。张会计又笑笑,说,老三在老家还是大队的书记哩,却也饿肚子啊!父亲还是看着张会计。还是不说话。父亲想,你又哪里知道我们又为么家能吃白米饭呢?张会计迎着父亲的目光,笑笑,会意地点点头。也没有说话。但心里却说,私分的嘚!父亲笑笑,收回了目光。却没有了以往的惊恐和不安。要知道,这私分粮食可是犯大忌的呀!知道了是要坐穿牢底的呀!父亲不惊恐和没有不安,是因为父亲们早已搬离了那个是非之地。早已是汪姓一家统治了啊!虽然也有内讧,若遇外侮,却也能马上收起争斗,转而一致对外啊!
这就是父辈们啦!
一连三晚上,张会计都准时来了。来了也只是抽抽烟,喝喝茶,扯点闲天,也就走了。至于搬家的话,也只在走时说一句费心了就掉头离去了。
直到第三天晚上,父亲才笑着说,终于得到他郎们的当面点头,你家老三可以搬来了。说完,递过一支烟。
张会计长舒一口气,连声说多谢多谢。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烟,点燃,坐下,仍在说着感激的话。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也没见张会计送个礼。即便烟,也只是几根散烟。还是父亲给的多!而家里的茶水也贴了不少。甚至连灯油也超支了。害得家里摸了半个月的瞎!却也没听到母亲的半句唠叨。
这家新住户从此搬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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