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人生活在天、地、自然之间，自古以来人们定位自然之中，择吉地营建生存空间。这是闽北山区中一座古老的村落，村落的先民们顺天道、地道，选择了这块有山有水，山水环抱的风水宝地营建村庄，真是山水相融，自然景观丰富，自然生态良好。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场圃在前，茶园在后的山村环境。几百年下来，已是有一千余人口的聚落。生活在村庄中的人们，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当然不只是有“锄禾日当午”　的艰辛；“采菊东篱下”　的闲逸。还会发生很多事，很多令人无奈的事，可笑的事，咋舌的事，愤怒的事，甚至荒唐的事。退休后老夫离开山村，完成知青我要回城之宏愿，迁居闹市，反而心地清净，远离狂躁，平静地享受天伦之乐，八年来对眼前发生的事，无论如何离奇，不再心潮澎湃、激情难抑。倒是对于这些曾经发生在山村的事，老夫记忆犹新，还会常常想起。于是走舒缓之笔，记以往之事，权当给外孙讲故事。这座山村就是“古村”。

第一回，都怪这只鹰

过去，山区丛林中有很多老鹰，后来环境破坏，很少看到了。老鹰素来有空中猎手之称，经常在山头和村庄上空盘旋，发现有野兔或者鸡鸭之类的小型动物，便俯冲下来，轻舒锋利坚硬爪子，活擒而去。但苍鹰伤人之事，倒未曾听说过，未曾听说过并不等于没有，古村王林就遇到过。

王林家住古村，是一位正在读初中的中学生。一个夏日星期六的下午，他去另一个村庄看望他的姑姑。因为天热，他穿上一件自己心爱的红色背心就出发了。他姑姑家住的村庄叫“铁石头”，去那里必须要翻过一座海拔约五百米的铁山。王林是农村长大的孩子，爬山对于他自然不是问题。但当他快爬到山顶时也觉得有点累，而且满身大汗淋漓。于是脱下背心搭在肩上，继续往上爬，爬到山顶刚吁了一口气，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背上一阵剧痛难忍，王林“哎呀”　一声大叫，定睛一看，是一头老鹰一爪子抚到他肩背上，抓走背心，腾空而去，同时留下几道深深的带血的爪痕。

老鹰是听觉敏锐、视觉良好的肉食猛禽，这回却看走了眼，它把王林肩上的红背心看成一块鲜肉，以为可以饱餐一顿，于是发生上面一幕。王林痛失背心，光着膀子一路飞奔的来到姑姑家，细说此事，连叫倒霉！姑姑心疼侄儿,连忙给他敷药，找了表弟的一件汗衫给他穿上，当晚他就住在姑姑家。

老鹰抓着这件背心翱翔于天宇，知道抓错了，飞了一会儿，可能又发现新猎物，顺爪一丢，无巧不成书，背心飘落在离公社中学不远的水库旁。笫二天一早，一位放牛的老汉在水库边拾到这件背心，一看上面有公社中学的印字，以为有学生溺水，立即找到学校交给校长。校长顿时紧张起来，这天是星期天，老师和学生放假。校长找了几位住校的年轻教师，又到村里叫上几位会游泳的学生家长，分别撑着竹排到水库里打捞。折腾半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心怀纠结，无功而返。第二天王林到学校说起这件事，校长和老师们才知是一场虚惊。

都是这只鹰惹的祸！

第二回，来自天堂的忽悠

很久以前，看过一个外国电影叫《天堂里的笑声》，讲述了著名作家罗素先生去世了，他的表兄妹们都希望得到他的遗产，作家在遗嘱中给每人留了五万英镑，但是他们在获得继承权前，必须亲自完成一项不寻常的任务，如不能完成，将失去遗产继承权，结果闹出很多笑话。

现在我讲个中国版的来自天堂的忽悠。话说古村是一座颇具规模的村庄，街巷纵横交错，不熟悉的人走进去弄不好就走不出来，与诸葛八卦村很相似。这村里有条巷子叫比家巷，自然住的多是老比家人。巷子中央有一座古老的住宅，一看那砖雕石刻的门楼，就知道有些年头了。这房子被当地人称做柏树厅，因为一进大门宽阔的院子里有一棵古老的罗汉柏，树龄不小于200岁。这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建筑，正房坐朝南，两边是东西厢房，院子靠大门的左角另外盖了一间房，屋顶呈三角形，叫三角间，没有住人，是屋主人的杂物间，堆放一些农具和不常用的杂物。

住在柏树厅的主人叫比董，已过不惑之年，是个地道的农民。早结婚成家，一个男孩即将初中毕业。两夫妻都正当壮年，种田栽茶，虽不算很富裕，小日子倒过得和和美美。比董对眼前的生活很满意，没有什么更高的欲望。比董是老大，他还有个弟弟叫比童，比他小三岁，弟兄俩感情很好。弟弟前几年外出打工，赚了一些钱，回村盖了新房子，搬出去住了。柏树厅就只住比董一家。比董的父母都已过世了，他父亲临终前，把一叠包裹得很严实的书交给他，叮嘱他千万要保存好，一代代传下去。他知道那是他们家的家谱，是他父亲的宝贝。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正是文化革命，倒处破四旧，很多人家的家谱都当“四旧”　烧了。只有他父亲把这套家谱用油纸一层又一层包起来，放在一口大的破铁锅里，上面盖上草木灰，放在三角间不起眼的角落里，得以保存下来。他父亲活着时，每年农历六月初六都要把家谱拿出来晒一晒，以防霉变和虫蛀。轮到比董当家，也继承了这一传统，每年晒家谱。家谱一共十本，比董也曾打开一本看过，全是古文，对于只有小学程度的比董来说，根本看不懂，所以再也没翻开过。

这一年又到了晒霉的日子，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日，比董小心捧出十本家谱，摊在院子中一张古老的八仙桌上。刚刚摊好，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其中的一本，古代的书本每一页是一张纸对折的，两面是字。风把其中一页的夹缝吹开，比董发现夹缝中夹着一张纸。比董好奇地抽出一看，顿时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原来这张已经发黄的纸上用毛笔工整地写了几行字，比董都认识：

比家巷，柏树厅；

纹银三千两,

铜锅装,　铁锅盖;

埋在铁树下,　映在三角间。

难道这是真的，难怪老父那么珍爱这套家谱。他看了一眼那棵柏树，乖乖，祖宗留下这么大一笔遗产，就埋在这棵树下，自己打小就在树下走来走去，想不到竟然脚下踩的都是银子，这也太神奇了，先人也太可爱了吧！

这时他兴奋到了极点，对纸条所说深信不疑，顾不得细想其他。他偷偷藏起纸条，决定先找弟弟商量，他觉得这是祖宗留给他们兄弟俩的，他不能独吞。他打发妻子去叫比童，这天比童正好在家，听到哥哥叫他，就跟着嫂子来到柏树厅。比董关上大门，拉着弟弟进到屋里，神神秘秘摸出纸条递给比童，比童莫名其妙地接过纸条看了看内容，就问是哪里来的。比童念过初中，又出去打过工，文化和见识都比哥哥高一大截。比董将发现纸条的经过告诉他，比童翻来复去地看纸条，看不出什么破绽，觉得不像是有人故意伪造的。他想，自已在外打工几年，辛苦不说，省吃俭用，才省下几个钱，回来盖了座新房一下子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一身外债。现在祖宗留下三千两银子，按古代斤求两换算，有180多斤，折合现代市场银价，将是一笔巨款，而且是祖宗留下的，如能找到，合法继承，两兄弟不就一夜暴富么？如果是假的，也无听谓，反正又不损失什么。一念及此，比童也如同打了鸡血针一样，脸颊涨红，浑身发热，亢奋起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同时说出一个字“挖！"

说干就干，家中工具现成的。一人取来一把山锄，从树根处开始挖，为了不伤着银子，两人下锄都很小心。洞越挖越大，两个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都希望自已这一锄下去，第一个挖到白花花的银子。这棵罗汉柏已有两百来年，树干总有四十几公分，当树的大小须根全部裸露出来时，仍不见银子的踪影。比董有点急了，心想，可能银子埋在树底下。于是找来一根撬扛，两兄弟齐心合力用力一撬，“哗”　的一声，主根断了，树倒了下来。横躺在院子里，扬起一阵灰尘，顿时鸡飞狗叫。低头一看，两兄弟都傻眼了，洞中除了断根残土，不要说纹银，连蚊子都没有一头。

比董泄气地说：“明明说埋在柏树下，怎么没有呢？难道被人挖走了？”

比童比较冷静,　说:　“不可能,　如果前人挖走了,　纸条不可能留到现在。把条子拿来再看看！　”

比董摸出纸条交给比童，比童看了一会说：“关键在最后一句，　‘映在三角间。’映，是光线照射而显出物体的影子。我知道了，银子埋在阳光照射下柏树映在三角间的影子下。”

“有道理！”比董又兴奋起来，接着又说“树倒了，怎么知道影子在哪个位置？”

“不管位置，就在三角间挖。”

弟兄俩拿着山锄直奔三角间，如同冬翻土一般，把三角间翻了个底朝天,从中午一直弄到傍晚，一无所获。两个人一身臭汗，坐在院中的柏树干上边休息，边抽烟，边沉思，谁也不说一句话。抽到笫五根烟时，比童首先打破沉默说：“哥，我们上当了，根本没有什么银子。不知是那代先人为了教训不孝子孙，设下这个骗局，忽悠他的后代。前面几代人可能都悟到什么，但都不说破，而我俩傻呼呼当了真。只可惜了这棵古树。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来帮忙收拾院子。”说完，起身走了。

比董还坐在树干上，几分尴尬,几分疲惫,听着妻子的埋怨，心想：“那张纸条是撕掉还是重新夹回原处呢？”他犹豫了，等明天比童来再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