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是一九九五年认识。老公家只有一个姐姐(不似我家,姐妹多)。我想老公除了和他爹妈亲,就是和这个姐亲了,就向老公表示,将来一定和大姑姐把关系搞好。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九五年的冬天,我第一次去他们家。因是第一次上门,我对这次之行做了充分准备:给他奶奶的食品、给他爸的烟、他妈的布料、他姐的围巾,我们的拖鞋。一切准备就绪,我们择期出发,一路上真是既紧张又兴奋,所幸老公对我百般照顾。坐车、倒车、再倒车,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颠簸,终于,老公说:“到了,到了,请停车,我们下车。”
我们下了车,就见路边有一老一少两个胖女人,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
老公说:“这是我妈和我姐。”
我赶紧招呼:“大娘,姐。”
到门口,经过一个窄窄的过道棚才进院,而过道棚墙边还侧放着辆木头车,显得车棚更拥挤。而院落更小,北房只有三间,沿院西墙距北屋不足一米,依次是敞棚一间(后来知道是给牛住的)、猪圈、茅厕就到了南墙,沿院东墙紧邻北屋就是小厨房、仓房就到了院门口,和车棚连到一起。院子正中一棵枣树,正屋门左边一棵梨树还挂着梨,另一边是石榴,一串串的石榴正笑得欢。
到屋门口,见过公公。
抬头看北屋的门窗玻璃:有平面的、花的,还有拼接的,觉得真有意思(后来才得知,在我去之前门窗上是订的塑料布,因我要来,老公才带上钱,回家和公公一起装的玻璃,因资金有限,就在窗户的上部分用的平面的,下面用的花的,门上干脆用拼的)。进屋里,老公的奶奶、叔、婶都等来了,我一一见过。然后两个姑、一个舅都陆续赶了过来。一番说笑,一顿吃喝。他们的亲戚就到里屋咬起耳朵,一个个虽说压低了声音,却是让人听得真。
“商量一下,给多少见面礼?”他姑的声音。
“你们说吧,我随着。”这是他婶在说话。
“文英(老公的姐姐),你出多少?”这是婆婆在问她女儿。
“我肯定不能和姑姑、婶子平着。”大姑姐说,我正想说还是姐姐亲。只听她补充,“我是小辈。”我的天,原来人家想得不是关系远近,是辈份。
到末了,他的姑婶舅每家给了五十,她姐出了三十元。
转眼到了一九九六年,那年的麦熟天。老公执意要回趟老家,他说他家麦子不知道收了没?心里不踏实。当时,他们工资发放不及时,我便塞给他三百元钱,让他快去快回。
一周后,他回来了,人又黑又瘦。寒暄过后,就开始诉说:
那天我到家,一看家里没人,赶到地里找。就见我爹妈两人在割麦子,我问我姐呢?我娘说,从麦收就没来过。我一听就来气了。骑车赶到她家,他们两口子在屋里睡觉呢。我上去就给他们闹了一通。他们才赶到地里。
我嗔怪他,你有什么理由责怪她:“你的爹妈是你的爹妈,也是她的爹妈。再怎么着,她守着呢(她离我婆婆家不到一千米),你远着呢”。
一九九六年十月一,我们结婚,第二次去他们家。这时大姑姐已是个待产的孕妇。早就听老公说起,她姐几次怀孕,几次自然流产。这次怀孕,他姐一直住在娘家,成天什么活也不干,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我听了很是吃惊:怎么着说,这事该由她婆婆家管呀。当然这只是心里想想便罢。
看她那大腹便便的样子,便知是保胎成功,自然很为她高兴。便拉了老公去县城,给她买了些补品回来。
婚礼一切按照他家的风俗举行,该磕头的跪下磕,该鞠躬的一个没落。母亲早就嘱咐,入乡随俗,我自是照办:这边只要是长辈都得拜,就是平辈年龄比我大的也得拜,因此也给大姑姐拜了一拜。最后礼单的钱,全入了婆婆的口袋。本以为我跪拜的钱给我,却让老公抓一下,说是抓多少要多少,叫做“抓富贵”。老公用了两根手指,夹出了二十元。我心说,老公这哪是抓富贵,分明抓贫穷呢。
这时大姑姐说话了,“那二十元是我出的。”
晚上,外人散尽,我和老公、公婆、叔婶一起喝茶(他们这边一年四季都喝茶,就是平时在家也照样),大姑姐在里屋炕上伸腿坐着。
老公喝口茶,说,“我和xk(我的名字)结婚,她的几个姐姐每家按人头,每人出了五百元。我这也是个姐,她弟弟结婚,她就出二十元拜钱。”大家都垂了头,没接话。
第二天,婆婆给我八百元。说是本来想多给的,无奈,因过秋,信用社取不出更多的钱。
我不肯接。心说农村信用社真是有意思,自己的钱都不能随意取。
这时,老公接过钱放到我的包里。刚放了一会,老公就去拿出一些,去买了电线回来,说是原来的太旧了,为了安全换新的吧。换了电线,又拿一些去买把新壶,说是原来的太旧了。一会又去买了些家什。紧接着又去看了他的舅、姑,花去一些。等我们要回来时,一数那八百元,还余348元。
一天,正说没事呢,老公说:“姐,你也不说让我们去你家看看呀。”
“去吧,”大姑姐倒痛快,“一会吃完中饭就去。”
“你也快生了,”婆婆接过话,“正好让他们把你送回去吧。”
“还有二十多天呢,”大姑姐急了,“怎么,不想管我了?”
“我是说记着点日子。”婆婆说,有些无奈。
我这才注意到婆婆比第一次见憔悴了许多,怎么说也是伺候了八九个月了。再看大姑姐,又白又水灵。这让我又想起那句话:对女人来说,谁也没妈更关心你:对男人来说,永远关心、照顾的却是他的妻子。
“放心吧,我记着呢。”大姑姐,沉了脸,进屋。
吃过午饭,大姑姐就兴奋地要我们和她一起去她家看看。于是老公骑三轮载了大姑姐,我骑了自行车,去她家。没一会就到了。
大姑姐的过道棚比公婆家敞亮多了,棚里放着一辆自行车,却一点不碍事。北房四间,窗明几净。院中只盖了东屋一间做仓房,厨房是用石棉瓦搭起的。进屋,客厅桌椅柜、电视机、洗衣机、缝纫机一样不少。
等回到婆婆家,我给婆婆说,“妈,我姐家真好。”
婆婆说,“小路(姐夫的名字)家只盖了房子,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床、桌、柜,电视、洗衣机、缝纫机、自行车,就连个小板凳都是我陪嫁的。”
我着实吃惊,嘴还没合上,大姑姐说了:
“还说呢,人家结婚都给买摩托车,你给我买了吗?”
婆婆被说愣了。
“妈,你赶紧攒钱,给我姐买摩托车。”我打个圆场。
“啊,哦。”婆婆不知想什么呢。
当年春节,我去他家过年。大姑姐的孩子当时三个多月了。我去商场给那孩子买了套衣服,到家又塞给孩子二十元钱作压岁钱。
大姑姐要回她婆婆家了。大包小包地准备就绪,临走,她将我的毛巾一把扯过来,就往自己口袋装。
婆婆见状,说,“这是她妗妗(我是她家孩子的妗妗)的毛巾。”边说边往外拽。
“给我。”大姑姐一把抢过去就走了。从那以后,我每次回婆婆家都备一条新毛巾。否则,我就没的用了。
一九九七年的腊月,我临产到婆婆家生孩子,老公把我送回去,就返回上班了。大姑姐一直吃住在婆婆家。一天,正吃着饭。
大姑姐说:“今天的醋是我买的。”
公公问“多少钱?”
“一块钱,”又补充,“那天的猪饲料十五,也是我出的。”
“给二十。”公公从口袋拿出两张十元的。
“我没零的,不找了。”大姑姐一把抢过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就在那年,他叔叔中了煤气,很厉害。他叔曾有一阵都不认人,大小便失禁。经过几个月的治疗、调养才渐渐恢复。
腊月十三是当地大集,婆婆要准备年货,我自告奋勇要去。婆婆就去换衣服。
忽然,大姑姐说,“娘,你只是换衣服,你看你的鞋好脏。”
“你嫌脏,你给我买一双吧。”婆婆笑着说。
“我凭什么给你买。”大姑姐狠狠地说。
婆婆讪讪地。
正说着,婶子进得门来,看是否去赶集。
婶子见侄女、女婿都在,便说,“文英,你给你叔捎五块钱桔子,你叔想吃桔子。”
“就想吃桔子?”大姑姐边接过五元钱边问,“那我看看有不。”
“他不想吃别的,就想吃桔子。”婶子说。
婆婆用三轮车载我,姐夫用摩托车载了大姑姐和孩子出发了。
到了集上,因是年集,很热闹,卖东西的很多。起初,我们一行五人走在一起,我们买了卫生纸、蔬菜、还有肉,婆婆在前面挑,我在后面付钱。一会大姑姐他们就不见了踪影。
到了中午,仍不见他们,我和婆婆就回来了。正做着饭,大姑姐一家三口也从集上回来。一进门,大姑姐就约我们看她给她和她家孩子买的衣服。
婆婆问:你除了买衣服,还买什么了?
“还给我叔捎了桔子,我没忘。”说着,她让姐夫从车把上的包里去取来桔子,然后一古脑就把桔子倒在婆婆的炕上。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她从其中拿起一个最大的塞给她女儿。
“娘,你有八毛钱不?”大姑姐问,“我买桔子花了四块二,找给婶八毛钱。”
“你给她一块就行了呗。”婆婆在外面做着饭说。
“我凭什么给她搭两毛钱,”说着,就从婆婆的抽屉里翻腾起来,捡出几个还不够,“我看你口袋有不?”说着就出去摸婆婆的口袋。
几经周折,终于凑够八毛钱,大姑姐拎起桔子,哼着小调去了婶子家。
腊月十五是婆婆的生日,老公赶了回来,我先让他拿了东西看望了他叔。他的表姐们也都拿着、拎着来了。大姑姐回她们家把她老公叫过来,手中也拎了一包东西。大姑姐往娘家拿东西很是稀罕。我赶紧去接过来,一接,好轻。
“姐,你这是买的什么呀,这么一大包,却这么轻?”我问
“蛋卷,两块八一斤呢,我买了一斤。”她告诉我,很骄傲地。然后进屋又给婆婆说,“我给你买了蛋卷,花了两块八。”我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见,她表姐们买的酒、蛋糕等等。
我的孩子顺利降生。因为是女孩儿,婆婆的脸一直拉得老长。大姑姐成天没事人似的,照旧吃住在这边。孩子出生四天,我的母亲、姐姐、弟弟、弟妹来看我,他们带了我吃了整整一个半月的芝麻盐、十斤红糖、二十斤油条,六身小孩衣服,一套小棉衣、一套小被子,大家给的一千多元钱,还有给婆婆的几十斤苹果。
按照当地的风俗,生女孩儿过十二天。那天,他家的亲戚都来了,好不热闹。大姑姐又回去把她老公(该叫姐夫)叫过来。姐夫进来,看看孩子,手里拿块花布递过来,说是他妈妈的心意,我谢过了。
一会婆婆走进来,看到床上那块布,拿起来对我说:你姐姐给你买了块花布。
我知道婆婆的意思,毕竟大姑姐生小孩,我又是买东西、又是衣服,又是钱的,她什么也不出,礼节上过不去。所以,我一直没说穿。
按照风俗,三十、初一出嫁的闺女必须去婆婆家的。因此,三十那天下午,大姑姐终于回她婆婆家了。临走,她在我们屋、婆婆屋,走来走去,眼睛扫个不停,把看上眼的,能带的,她都包了包,装了袋子,带走了。
初一早晨,公公刚开了大门,大姑姐就独自进了院。婆婆说,“大初一的,怎么就来了?”
“我想你们。”她说。
我明白,她是想我们家的东西,随她便吧。
结果,她初一吃了晚饭才走。
按照当地风俗,出嫁的闺闺女初四才能回娘家,她是每天一个来回,直到初四。那天,他们照旧早早到来,拎了最小盒的糕点,一瓶“光屁股”(不带包装盒)的酒。一番吃喝直到晚饭结束,姐夫早就催着要走,大姑姐就是不走。
婆婆说,“不想走就别走了。”
“就等你这句了。”大姑姐笑了。
“那你回去吧,”婆婆对姐夫说,“把你们带来的酒和糕点拿回去吧。”
“本来拿的都不多,怎么能拿回去,再说她们又不走。”姐夫不拿。
“叫你拿你就拿。”大姑姐,拿了他们带来的东西给姐夫放到车上,顺手又把我老公买的糖拿上一袋。
正月初八,公公生日。老公的表姐们又来祝寿。大姑姐又故伎重演,回去把老公叫来。
酒菜都上了,我和大家给公公敬酒。
忽然,大姑姐说,“怎么不喝我买的酒?!”
“你买酒了?”婆婆很吃惊。我心里更诧异。
“我买了,四瓶子呢。”大姑姐很得意,起身去里屋拿出来。
什么,大姑姐买酒,还四瓶?我的口合不上了。
待看她手中的酒瓶子,差点笑出声,天哪,一斤酒分装在四个酒瓶里,每瓶二两半。但无论如何,大姑姐这次是“大出血”了。
当我家孩子一个半月时,我终于从婆婆家返回。
二oo一年的夏天,我们正吃午饭,老公接到了公公的电话:“鹏鹏(他叔的孩子)病了,你回来吧。”
老公问:“是什么病?”
公公支支吾吾。
于是我决定和老公一起回去。公公是老大,下有两个妹,一个弟,鹏鹏是他弟家唯一的孩子。
到家方知,他弟因车祸已去世。
当大家正处一片悲痛之中,我那可爱的大姑姐却骂起了她婶子,说她不积德,结果使孩子落得如此下场。
转眼又到春节,因为买房子,从我姐姐家借了许多账,财政吃紧,我和老公商量不回家过年了。要知道我和老公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才六百多,可是回趟他家,没有千八百根本下不来。而他们那边想给压岁钱的时候最多才十元钱。
结果大年初一晚上,老公接到个传呼。然后二话不说,决定第二天回去。那天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雪积得很厚,我们照样上了汽车。车上人异常得少,车开得很慢,但又很不稳,我的心一直悬着。
因为是过年,到他们村的汽车根本没通,我们只有辗转县城,又从县城打车到家。车一到家门口,老公直奔他奶奶院。直到他奶奶临去世,他奶奶才告诉我,当年是大姑姐给我老公打了传呼:奶奶死了,速回。
在她家女儿满六岁的时候,她家的儿子出生了。她儿女双全,我和老公很为她高兴。
为此,“十一”我们赶回去庆祝一下。我们也很表示一下:为她儿子买了玩具、衣服,到家看到那两个孩子,我和老公轮番把他们又亲又抱,倒把我家孩子独自晾在了一边。
“你们可回来了,”大姑姐说,“孩子的户口还等着他舅去上呢。”
我刚要说大姑姐知道想人了,原来是这样。孩子有爹妈、有爷奶、有叔婶,却等着他舅上户口。
我们回家共五天,给他上户口就用去两天多,并且,因为超过了正常办理时间,要交罚款。老公找个熟人请了人家吃饭,才上好。
当年春节,我们又赶回去团圆。我给她儿子、女儿买了衣服,又塞了压岁钱,每人二百。刚一转身,大姑姐就把给她孩子的钱收了,了事。
这还不算完,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我只是看见她大包小包的,却不知道带什么走的。等孩子说想吃零食时,我翻遍了所有的包和柜子却都没找到。我只好问婆婆,婆婆说,她放柜子里了。结果可想而知。
“你姐姐怎么能全拿走呢?怎么着,这边还有个孩子呢?”婆婆也有些生气。
“算了,我明天去趟县城吧。”老公说。他们这边村子小,小卖部里,根本没有正品东西。
过了两年,我二姐家也买房子,虽然二姐没催我还钱,但我有些不忍。就给大姑姐家姐夫打电话:姐夫,想借点钱。
“多少?我寄给你们。”姐夫很痛快。
“六千。”
“够不够?我现在手里有钱。”
“够了,谢谢。”
没多久,姐夫把钱寄了过来。第二年“十一”,我把钱如数还了。婆婆悄悄告诉我,大姑姐以买化肥、农药之名从她这“借去”好几千元。我那可爱的婆婆呀,你让我说什么好。
二oo九年,婆婆病了。经过在当地检查,老公不放心,又接到我们这边医院检查。为此,婆婆和大姑姐来我家住两个星期。每天早上我起来做饭,大姑姐就和婆婆在卧室说话。我中午不回家。等晚上我下班回来,老公在家,老公做,老公值班,就等着我回来,我七点回来,七点做,七点半回来,七点半做。
后来看不见好转,老公又带到省城医院。最后确诊需做手术,考虑到合作医疗报销的问题。决定从省城请专家,到县城去做。
于是老公请假去陪床。在医院的事,就是老公说的啦:老公和姐夫,天天陪在婆婆身边,姐夫比老公伺候得还周到。大姑姐,偶尔去打个卯就走。同病房的老太太就说我婆婆,“你有两个好儿子就知足吧,媳妇能来看一下就不错了。”
人家把大姑姐愣当成了媳妇。
婆婆出院后,老公又带她去省城做了复查,得知恢复一切正常,才回来。
那年,婆婆家电话经常因周围施工断线,联系不便,为方便起见,老公给公公、婆婆各买个老人机。把手机寄走,就给大姑姐打电话过去,让她去买当地的电话卡。
“你买手机,凭什么让人家买电话卡,人家会买吗?”我给老公说。
“我买了手机,她连个卡都不买,不会吧。”老公嘴硬。
最终还是两个月后,老公回去才把电话卡买了,装上。
孩子小学毕业了,我正好休假,于是我带孩子去看婆婆。婆婆家在公婆和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情况已大为改观:房子翻盖过了,门窗锃新瓦亮,屋里客厅沙发、茶几、大电视、洗衣机、冰箱都已置备齐全。而院子正中的枣树刨了,显得院子宽敞了不少。屋门左边的梨树换成了柿子树,右边还是那棵石榴,正结着石榴。
我们中午刚到家,婆婆就打电话告诉大姑姐。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婆婆一个劲地给她打电话,催她。
“妈,你催什么呀?你想我们,你以为别人也想我们呀。”我对婆婆说。
四个小时过去了,大姑姐终于领两个孩子来了。一到屋,那个男孩子就直奔我的食品包,好一顿猛塞。
“我都忘了”,婆婆说,“这两天帮人家摘杏、桃,人家给了不少,我都给你们留着呢。媳妇一会去那屋洗点吃。”
“别洗了,”大姑姐说,“谁想吃自己去拿,孩子们就别走了,我要回去了。我去拿点回去。”
一会大姑姐就装了个大包,走出院子。我们到院里送她。就跟等往车把上一挂,一个桃子掉出来。婆婆捡起来,“这个就别放了,那么满。”
“给我。”大姑姐一把夺了过去,放到包里。
把大姑姐送走,我们回到屋。“妈,我去洗几个。”我说着奔到小屋,可是我找遍一个屋子也没见一个桃和杏。
“妈,你放哪了?”我大喊。
“多大的屋,你就找不到。”婆婆说着走进来,她拿起一个篮子来一看,“怎么,你姐姐都拿走了。明天咱们去地里摘去。”
之后每天大姑姐都早上过来,晚上吃完饭再回去。每天来都是在车把上缠个空包,走的时候把包塞得满满的。婆婆在奶奶的老院种了些西红柿、青椒、豆角。爱吃西红柿的我,得每天趁早去摘个,否则大姑姐来了,见什么摘什么,摘了就进了她的包。如此这样,终于有一天,她没的带了,在我们屋转了转,又到婆婆屋扫视一番,没什么新的发现。忽然在案板上看到两捆韭菜,就拿起一捆要带。
“那是她妗妗早上花二块五买的。”婆婆见了,做了说明。
“我拿一捆,”大姑姐很理直气壮,“两捆你们吃得了啊。”于是就带了捆韭菜放车上。回头叫上她两个孩子一起走,说是晚上包饺子。
第二天早上,大姑姐打电话给婆婆说,要请我们都过去吃个午饭。
她请吃饭,这还是十几年来头一回。我考虑到大夏天做饭,太热,婉言谢绝。
“去吧,”婆婆说,“你爸也没去她家吃过饭,正好沾你个光。”
话说到此,我只好说,“那咱们趁凉快去,早点过去帮忙做饭。”
于是,我赶紧去小卖部买了里面最好的食品可乐、雪碧、蛋糕、桃酥。到家见婆婆在换衣服。
“瞧瞧还打扮打扮,又不是相亲。”我打趣婆婆。
“不相亲,也得换上我媳妇给买的好衣服,”婆婆说,“你过来看看。”说着打开柜门。
我凑过去,她说,“这冬天的袄,厚外套,秋天的上衣,还有这裤子,这夏天的一套套的,都是你给俺买的。”
“瞧你说的,你闺女没给你买过。”我说,笑了。
“买过,这双袜子,是你姐花一块钱从集上买给我的,”婆婆指着一双袜子说,又扯过一块花布,“这围巾,蚊帐似的,是她花一块五买的。”
我用手摸了摸,“妈,你太夸张了,这比蚊帐密多了。”
“用它做蚊帐是密了点。”婆婆也笑了。
“好了,好了,快出发吧。”公公在外面说。
于是一行老少四口出发了。
一会赶到了大姑姐家。她家院子已全用砖铺好,敞亮的过道棚里放了拖拉机、摩托车、自行车,又加盖了一间东房做浴室,并安装了太阳能;一间西房做厨房,院里的厕所也换上了坐便,这条件自然比婆家好多了,而且在当地也属上中了。
进了屋,我刚把买的东西放到柜子上,她家那两个孩子就开始抓着糕点吃,大姑姐就坐在客厅给我们聊天,东家长西家短,就这样一直过了十一点。期间,婆婆几次催促她做饭,她都说不急,饭好做。
这样到了十一点多,她才起身要做饭。我随身来到她家厨房。厨房好大,布置也算讲究:进门正前方放的案几,右边是气灶,左边到案几边放的弯尺形柜,柜子上放着西红柿、青椒、豆角,从新鲜、不新鲜到部分有些变色或变质。很显然,这是大姑姐从我婆婆家拿回的“战利品”。
“姐,我去洗菜吧。”我主动请战。
“不用洗了,”她说,“中午吃土豆,我早就洗好了。”
我这才发现案几边的盆子里放着洗好的小土豆,“那我帮忙做着什么?”
“不用了,我把土豆简单劈一下就行,”她说,“你去屋里歇一会。”
我见插不上手,只好返回屋。
婆婆问,“她不让你帮忙吧?”
“可不是。”我点头。
不一会,姐夫从外边回来。打过招呼,到厨房看了一下,就出去了。不一会又进得屋来,手中拎两个小袋子:一个里边是一小截香肠,另一个好象凉皮的东西。
“你还去买的东西呀?”婆婆客气。
“到我村小卖部买的。”姐夫说。
大姑姐闻声也出来探个头,“这边小卖部比咱们村的大多了,光冰柜就四个,要什么有什么。”
“那要买东西倒方便。”婆婆接话。
“方便多了。”姐夫应着。
“准备开饭。”大姑姐一声,就端着锅进来,“这是米饭。我一会去盛菜。”
“不急盛菜,”姐夫说,“我和爹喝点。”说着到厨房把肠切了装了盘,用盘子盛了凉皮进屋。
两个盘子一放到桌上,她家的两个孩子三几下就把肠吃个干净。姐夫从里屋拿来一带包装的酒,取过两个小酒杯,给我公公倒了,又给自己满上。
我拿过雪碧,给其他人每人倒了些,举起筷子去夹凉皮一下、两下、三下没夹上来,索性就呷了口雪碧。我看婆婆也如我,没把凉皮夹上来,她家孩子倒是聪明,连手都用上了,我家孩子夹了一下,就缩了手。
公公和姐夫慢慢喝着。
“我不喝了,”姐夫说,又问,“爹,你还喝不?”
我看一下酒瓶,他们两人最多喝不过三两。
“嗯,不喝了吧。”公公应着,其实公公每天都要喝上二两的。
“不要喝了。”婆婆说道,“开饭吧。”
“我去盛菜。”大姑姐说着,早就起了身。
“我去盛饭。”我也起身。
“我去接饭。”婆婆随我其后。
我一碗碗盛好,进屋。大姑姐端一盆进来放桌上,是炖土豆。于是便坐下来要吃。
“爹,你就别吃饭了。”大姑姐说,“我在菜里放了肉”。
不吃肉的公公不好做答,婆婆也不好说什么。
“你别管了,”我把碗一放,“我去给爸炒素菜。”
大姑姐愣了愣,只好随我进厨房。
我拿起两个西红柿去洗,“姐,你家有鸡蛋没?”
“有,有。”她应着拎出好大一袋,其实她家养了十来只鸡呢。
“我就用四个。”我说,“其余的你收起来吧。”
于是,我给公公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他才没挨饿。
本来想等天凉些再回的,婆婆说要去地里摘豆角,我们就很快往回返。顺便到地里摘豆角。
刚到家,婶子就过来,说来了好几趟了,一直没人,要明天请我们吃饭。
第二天,我早早就过去,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婶子说,等着吃就好。只见她早就炖好了排骨,又切肉,又打鸡蛋,边忙边说,“你公公不吃肉,给他多弄点素菜。”
我一听就把昨天在大姑姐的“遭遇”给婶子说了一遍。
“怎么能这样。”婶子没往下说。
开饭了,看桌子上:炖排骨、肉炒青椒、肉炒蒜台、西红柿炒鸡蛋、烧豆角、酸辣土豆丝,我和孩子、公公、婆婆大吃了一顿。
我要返回了,公公、婆婆开始给我打理:把小米装进可乐瓶,带了两大瓶;把家里攒的小柴鸡蛋用小箱子装了扎紧,又去面粉厂磨了麦粒米(麦粒不完全脱皮,有营养又筋道)。
正收拾着,听见院里摩托车响,知道是大姑姐一家驾到。
一会就进了屋,看见屋里的袋子就问,里面是什么。
“是麦粒米,”婆婆说,“是给xk带的。”
“我也要,”大姑姐说,“我们都喜欢吃。”
“你要,我哪天再给你磨,你拿还不方便。“公公也说。
“我就现在要。”大姑姐的气说来就来。
“我不带了,让我姐拿吧。”我赶紧说。
“是吧。”大姑姐赶紧招呼姐夫把袋子绑到他们摩托车上去了。
“我明天来送送你们。”姐夫说。
“别麻烦你了。”我客气。其实他送过我们几次,每次都不空手,有时候是一桶自家做的花生油,有时是几把枣,还有一次是强塞给我家孩子一百元钱,我们不要。他说“你们每次来,都给我家孩子买东西,还给钱,我给一百元不多。”说着硬塞给孩子。
“你就别来了,我来。“大姑姐说。
第二天早上,我拎了小米、鸡蛋,还有我们的行李包去村边等车。没走多远,婶子就追上来,手中拎个袋子。
“我送到家,怕你不拿,特地赶到这来,你必须带上。“婶子说,有点气喘吁吁。
“婶子,看你哟,还惦记我们。”
“是什么呀,叫她带。”婆婆笑。
“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婶子的心意,”婶子说,“我从好多桃子中挑出了六个好看的、方正的给你带,都洗干净了,可以路上吃。”
正说着,大姑姐也过来了,看自行车前面什么也没有,后面车架空空。我猜她是不去婆婆家了。
打过招呼,婆婆问大姑姐,“一会她们走了,家里去不?”
“不去了,我得去地里弄棉花,好几天不去了。”大姑姐答。
哈,被我猜中了。
车来了,我们上了车,我向公公、婆婆、婶子告别,还有我那极品大姑姐。
-全文完-
▷ 进入Xukd心言的文集继续阅读喔!